商队中大多是些普通人,所以行路速度并不快,用了近半个月的时间,才算到了立州城。
何耐妄支付完路费后,向首领辞别。
立州城就在雍州城的隔壁,何耐妄的很多亲戚就在这里,他小时候随母亲来过几次,倒也大体清楚大舅家的方位。
一个时辰后,何耐妄来到了立州何府。
令他奇怪的是,府邸大门紧闭,周围安静无比,连一个下人都没有。
何耐妄凑上前去,敲了敲大门,等了十息时间……毫无动静。
他又用力敲了三声,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开门。
“没人在么……”
何耐妄有些纳闷。
他目光扫向街道,找了个青年男子,向他询问道:
“这位大哥,问一下,何府的人都到哪去了?”
“何府?”
青年男子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奇怪,他疑惑道:
“不是早在两年前就搬走了吗?”
何耐妄闻言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片刻后,他心跳加速,冷汗直流。
“如果舅舅他们早在两年前就搬走了,那这三年来一直和我书信往来的人是谁?”
他顿时后背发凉,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怎么了?”
青年男子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何耐妄摇摇头:
“没事。”
打发走青年男子后,他独自坐在何府大门旁,失魂落魄。
片刻后,他猛然站起,强行将内心那股不安的情绪压下去,开始冷静分析:
“不对,娘和妹妹向来待人亲和,不可能有什么仇家。”
“她们如果要离开,肯定也会提前通知我一声!”
“现在她们无缘无故消失了,但和我的书信交流却还能畅通保持着,唯有一种可能,她们被人抓走了!”
何耐妄立刻联想到一个名字——杜雪禾!
“子母伦乱咒被祛除后,她应该是察觉到了,找不到我,就想拿我家人逼我现身么?”
何耐妄愤恨自语道:
“妹妹,你真的好狠!我娘和小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不由想起老爹临别时跟自己讲的话:耐妄,以后绝对不能让她娘俩受欺负,知道吗?
他犹豫片刻,做出了一个决定。
何耐妄把目光看向了北方,喃喃道:
“娘,小妹,你们放心,就算永生永世失去自由!就算永远要面对她!我也一定会救你们出来!”
旋即,他又掏出了舰乆伥交给他的那枚玉质令牌。
“在去极致之地之前,先把师父的嘱托办了吧。”
下定决心后,他祭出自由之随剑,御剑往雍州城方向飞去……
雍州城往北是沙州城,沙州城往北是冰州城,冰州城往北是关中国的边界,再往北行数千里雪地,就是极致之地了。
一个时辰后,何耐妄到达了雍州城。
三年过去了,雍州城也渐渐从战乱中恢复过来,街道上,也熙熙攘攘有了人流。
何耐妄回到何府祖宅,这里多年没人打理,早已变得残破不堪,府邸内处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
他摸着那把何鸿之经常坐的太师椅,内心不由有些酸楚。
“老爹,我好想你啊……”
何耐妄没有在雍州城多做停留。
他继续踩上自由之随剑御剑飞行,用了半天时间,终于来到了沙州城。
根据师父的说法,二师兄很可能在赤剑门附近。
何耐妄御剑而下,找到了一个路人老头,和气的向他问道:
“老爷爷,问一下您,赤剑门在哪里?”
老头自顾自的走着,没有鸟他,何耐妄有些尴尬。
这时,一个身穿破布麻衣少年走来,向何耐妄说道:
“你是在打听赤剑门的位置吗?这个我知道!”
“哦?在哪?”
何耐妄问他。
少年伸出一根食指:
“十文问路费。”
何耐妄从衣袖中取出一两银子给他,笑道:
“带我去。”
少年看见银子,立刻露出狂喜的表情,他赶忙把银子收下,生怕何耐妄反悔。
他的态度变得极为恭敬,对何耐妄道:
“我走在前面,公子你在后面跟着我就行!”
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不管在什么时代的实用,更不要说是在刚刚恢复过来的沙州城内。
得到了一两银子带路费的布衣少年干劲十足,他带着何耐妄小跑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了一座秀丽的山下。
布衣少年向何耐妄解释:
“这里是赤山,赤剑门就驻扎在这里。”
何耐妄点点头:
“好。”
打发走布衣少年后,何耐妄径直走到了赤山山下的一处山门。
山门附近巡守着几个少年弟子,他们见何耐妄到了,立刻警惕起来,其中一个青衫少年拦住何耐妄,质问道:
“你是何人?来此何事?”
何耐妄从容解释道:
“我自外地而来,来赤剑门找我家二师兄。”
少年问:
“你家二师兄叫什么名字?”
何耐妄回答:
“苏浅钦。”
少年思索起来,似乎想从脑海中找到这个人的名字,片刻后,他摇摇头:
“没听说过。”
“这样啊……”
何耐妄一叹,看来二师兄不在沙州城,他扭头准备离去。
突然,另一位青衣少女把他叫停:
“你说的那什么苏浅钦,我好像认识。”
她接着道:
“如果我猜没错的话,好像就是小浅子。”
何耐妄还未开口,青衫少年却嗤笑一声:
“有没有搞错,小浅子会是这家伙的师兄?”
“我不太敢肯定,但小浅子刚来的时候好像表示过他姓苏。”
青衣少女轻声道。
“表示?”
何耐妄很聪明,一下就抓住了话中的重点,他问:
“为什么用‘表示’而不用‘说过’?难不成他说不了话?”
青衣少女点点头:
“小浅子是个哑巴。”
何耐妄抚手一笑:
“那就对了,他就是我的二师兄。”
青衫少年面色古怪的看着何耐妄,问道:
“你真是小浅子的师弟?他竟然还会有师父?”
何耐妄似乎没有理会出他的意思,疑惑道: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我二师兄他……怎么了?”
青衫少年一叹,解释道:
“如果你真是小浅子的师弟,你可要好好待他。”
“那家伙呀,是真的可怜,来我们赤剑门三年多了,还是个底层杂役。”
“因为是个哑巴,经常被人欺负,他还从来都不敢还手。”
何耐妄闻言脸色一变,师父的弟子会这么惨?他随即问道:
“我那师兄没有修为吗?”
“修为?”
青衫少年愣了愣,似乎听到什么了不得的话,他嗤笑道:
“小浅子有修为?笑死我了!那家伙身体能比普通人强就不错了。”
看到这家伙幸灾乐祸的表情,何耐妄捏紧了拳头,突然好想揍他……
“算了算了,还得靠他们找人呢。”
何耐妄松开拳头,向青衫少年拱手道:
“那这位兄台,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他?”
青衫少年摇摇头:
“我凭什么帮你?”
何耐妄伸出手指:
“二十两。”
青衫少年嗤笑道:
“我看起来很穷吗?”
何耐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
两人沉默无言,最后还是青衫少年率先开口:
“得加钱。”
……
这几位赤剑门的弟子,都以青衫少年为首,何耐妄也挺无奈,最后花了五十两银子的巨资,他才肯带路。
“虽然不怎么想认识你,但看在银子的份上,认识一下,我叫赵凯旋。”
青衫少年在前面缓缓开口。
何耐妄叉手抱头跟在他身后,完全不鸟他。
赵凯旋也不在意,半个时辰后,两人来到了赤山中的某处药田旁。
药田中忙碌着一个年轻人,他目光溃散,穿着一件破旧的灰衣,长发虽及腰,但却凌乱不堪,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似乎很久没有清理过,手腕上带着若隐若现的淤青。
此时正一言不发,紧握着一把锄头,默默的松动着药田中的泥土。
赵凯旋指着他对何耐妄说道:
“呐,这个人就是小浅子,也把你带到这了,银子呢?”
何耐妄也不食言,从袖口取出五十两银子放在赵凯旋手中,赵凯旋接过银子掂量了一番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何耐妄默默弯下腰,拍了拍那个年轻人,轻声问:
“苏师兄?”
年轻人似乎没有听到,继续挥舞着手中的锄头。
何耐妄又拍了拍他,这次他加大了音量:
“苏浅钦师兄!”
年轻人还是无动于衷。
何耐妄长叹一口气,他从袖口取出那枚玉质令牌,放在那个年轻人的眼前。
“苏浅钦,你要是不认我这个师弟,没关系,难道师父你也不认了吗?”
看见那枚令牌,苏浅钦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他接过令牌,沉默不语。
片刻后,何耐妄再看他时,发现他已经潸然泪下。
“二师兄……没事的,回家吧!”
何耐妄轻声安慰他。
苏浅钦抬起头,第一次正眼看了何耐妄,他犹豫片刻,摆动起双手,似乎想表达什么。
“手语么?”
何耐妄也看不懂,便说道:
“二师兄,要不你先跟我去一趟外面吧,你想说什么就用纸写给我。”
苏浅钦想了想,点点头。
两人开始下山,向山门外行去。
半路,遇到了一群赤剑门的弟子,他们一看到跟着何耐妄身后的苏浅钦,立刻嬉笑起来。
一位黄衣少女调侃道:
“呀!这不是小浅子吗?不好好干活准备去哪呀?”
她身旁的另一个红衣少女也跟着戏谑:
“对呀对呀,小浅子,要是被长老发现你偷懒,小心打断你的腿呢!”
随即众弟子发出嘻嘻哈哈的讥笑。
苏浅钦听着这些嘲讽话,置若罔闻。
不过何耐妄可不惯着他们,旁边的这位再怎么说也是自己师兄。
何耐妄向他们喝道:
“你们到此为止吧!”
那群人愣了愣,似乎才发现有何耐妄这一号人,其中一个麻脸少年上前向他讥讽:
“你是什么人,小浅子的朋友吗?你也想一起挨揍?”
何耐妄没有和他们废话,他催动真气,自由之随剑霎时从他身后剑鞘飞出,带着凌厉的剑气,对准了众人。
“御剑!”
众人脸色大惊,如猢狲一般,一哄而散。
何耐妄将自由之随剑收回,继续带着二师兄下山。
苏浅钦看见何耐妄的御剑,脸色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是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
半个时辰,两人来到了赤山附近的一家客栈。
何耐妄拿来一张白纸和一支管笔给苏浅钦,问他:
“二师兄,现在能回天从云山吗?”
苏浅钦摇摇头,在纸上写下:
【暂时不回。】
何耐妄皱了皱眉,问:
“你留在这干嘛?继续受他们欺负吗?”
苏浅钦在纸上写下:
【有原因,在一个月之内,我回不去,师弟你先回去吧。】
何耐妄冷笑一声,道:
“我也有很重要的事情,但我愿意留在这里陪你耗时间。”
“我必须看着你回去,你要知道,现在雾云峰就只剩下师父他老人家一个人了。”
苏浅钦沉默下来,片刻后,他在纸上写下:
【七天行吗?给我七天时间,七天之后,我就会回去。】
何耐妄思量了一会,厉声道:
“不行,你这种样子让我怎么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