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离开了艾什莉法师塔之后,维克托便陷入了迷茫之中,这种许久未见的感觉不仅让维克托感受到了煎熬,更让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不仅沉稳厚重,还会主动地安慰维克托,让这个称得上可怜的疯子不再急躁,所以,维克托有了一种猜想,那就是这声音的主人应该是一位看遍了世间沧桑的老人。
虽然,维克托的记忆中并没有任何一位称得上靠谱的长者,在过去的时光里,身为孤儿的他往往只能依靠着他自己,在生活的窘境里匍匐向前。
于是在他再一次感到迷茫时,他向那个声音提出了一个普通的问题,维克托说:
“你是谁?”
当时,维克托坐在教堂的正中央,他的面前是那架钢琴和一排排的座位,以及寂静的空气。
冰冷,沉郁。
这就是那时的教堂带给维克托的感觉,而在他提出问题的下一刻,他低下了眸子,也发现了钢琴上的灰尘。
“孩子,我是你,一个不疯狂的你。”声音的主人如此说道。
维克托擦去了钢琴键上的灰尘,说:
“也就是说,我是在通过自言自语,让我的情绪安定下来吗?”
“不,你是在决定自己的命运。”声音接着说道。
话音刚落,那些由维克托亲手擦去的灰尘也落到了地上,形成了几个扭曲的文字。
“逃吧,孩子。”
维克托看着这简短的一句话,他一边弹起了钢琴,一边对自己问道:
“这是亚伯拉罕叔叔说的命运吗?”
“应该是,可祂为什么找上我呢?是因为俗世之歌,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他让我逃?我为什么要逃?又要逃离什么?”
琴声愈发加快,而教堂的大门也适时地被无形的强风打开,全新的文字就此出现,尽管这文字已然扭曲到了几乎无法辨认,可维克托还是能够轻松地认出它们。
“逃离我,逃离命运。”
面对命运的回应,维克托沉默了,但琴声却仍未停止。
逃离你?逃离命运?说的倒是轻巧。
维克托闭上了眼睛,他想起了从前的港口,也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随后,钢琴声消失了,维克托站起身来,他看着教堂外的泥泞道路,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然后紧握成拳,维克托喃喃道:
“我不会逃,我要战胜你。”
“你要战胜谁?”一道略显轻松的声音出现在了教堂之中,而这道声音的主人也随之出现在了维克托的身前。
“爱尔兰,你来了啊。”维克托眨了眨眼,说。
“怎么,不欢迎吗?”站在教堂中的爱尔兰笑了笑,说。
维克托摆了摆手,说:
“欢迎,当然欢迎,只不过,比起欢迎你,我现在更想问你一些问题。”
爱尔兰点了点头,紧接着,他找了个位子坐下,语气平和地说道:
“愿闻其详,我的朋友。”
维克托深深地看了一眼爱尔兰,他重新坐到了那架钢琴前,说:
“爱尔兰,你找到我的理由是什么?你找到我的方法又是什么?”
爱尔兰俯下身子,擦了擦自己那沾染了泥水的皮鞋,他若有所思地说道:
“也许,是因为我想要知道自由的真谛吧。”
“你知道吗?我的母亲给了我生命,而我的父亲则赋予了我优越的生活,以及,属于贵族的视角。”
“我曾经认为,平民与贵族都一样,可当我的父亲告诉我,要远离他们时,我才明白,贵族和平民之间,有着一道鸿沟。”
爱尔兰抬起头,他的眼睛中有着一束光,那束光直直地落在了维克托的身上,也落在了这座教堂中最神圣的地方。
爱尔兰抬起手,让维克托和那架钢琴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他继续说:
“至于,我找到你的方法嘛。。。那种东西本来就不存在。换句话来说,我只是逛着逛着,就来到了这里而已。”
话音落地,维克托一言不发地看着黑白分明的钢琴键,他知道,此刻的他正处在命运的视野之中,可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愿相信,那个名为命运的存在可以安排他的一切。
于是在一阵微风过后,在充满泥土气味的空气之中,维克托看向了爱尔兰,维克托说:
“你真想知道自由的真谛?”
爱尔兰语气诚恳地回答道:
“当然。”
“那你可找错人了。”维克托缓缓地站起身来,而与此同时,爱尔兰也露出了一个错愕的表情,紧接着,维克托带着满脸的无奈,越过了那些因微风而漂浮在半空中的灰尘,来到了爱尔兰的面前。
面对着维克托的身躯,爱尔兰笑了笑,说:
“是吗?连你也不知道这个问题吗?”
爱尔兰没有察觉到,他的声音中已然有了一丝苦涩,但维克托却像是一个侦探,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异样。
“不,也许我知道。”维克托说。
冷清的教堂内,维克托坐到了爱尔兰的身侧,维克托说:
“你觉得你自由吗?爱尔兰?”
爱尔兰在犹豫了一会之后,他看向了自己的双手,说:
“我应该算是一个自由的人吧,我可以选择我的人生,选择我的早餐和晚餐。”
“可你始终是一个贵族。”维克托随手擦去了座椅上的尘埃,他的身姿有些倾斜,宛若一个年迈的老者,他继续说:
“每个人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都会遇到属于自己的引领者,而这些引领者往往是他们的父母,在这一件事上,贵族也不例外,也正因如此,贵族的子嗣才会一直是贵族。”
“可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对吧?”爱尔兰说。
“的确,可谁又能带来改变呢?”维克托耸了耸肩,他的表情十分轻松,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情况。
“所以啊,我们才不算自由,我们一直生活在祖辈塑造的世界中,无法窥见和改变自身的命运。”音量被维克托逐渐抬高,以至于教堂中出现了明显的回音,让处在声音中心的维克托恍若一个演讲者,维克托接着说:
“我要自由,我要反抗。”
果然,他还是之前的那个维克托。
爱尔兰咽了口唾沫,默默地在心中念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