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铃乱乱盯着铃铛上的灭字没有动作，直到对方将其塞进自己手中。
“灭姐，我们下去吧，楼顶，有点危险。”
顶楼的风呼呼作响，边沿仅用砖块砌起小腿高的围栏，风吹得轮椅轻微滑动，狐铃乱乱不禁心头一紧，抓住轮椅的把手，朝门口后退去。
“乱乱，你知道我以前为什么会欺负你吗？”
狐铃灭一手停住轮子，背对着语气绵长地说出这话，“答案是……没有理由……因为你懦弱，欺负你，不需要理由……”
在狐铃乱乱逐渐铁青的脸色中，狐铃灭缓缓扭头，露出扭曲的笑容，但随后一巴掌便扇在她脸上，整个人从轮椅上摔下去，可就算这样，她还是抬起脸，用着不屑的眼神望着狐铃乱乱。
仿佛，对方又变成欺凌自己的狐铃灭。
轮椅的把手被捏的咔咔作响，狐铃乱乱咬牙切齿，两人相处的这段时间，无论是爆炸事件还是往日的欺凌，她们都心照不宣，从不提及此事。
刚刚打完的手传来微微痛感，狐铃乱乱扭头离开，留下狐铃灭趴在地上。
“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愤愤说出这句话，狐铃乱乱跨过天台门，正欲下去时，装着【黑玉】的黄金铃却轻轻响了一声。
“送我这东西，却说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
低头看向盘旋通往下层的楼梯，狐铃乱乱心又有一点软了，或许先帮狐铃灭送下去更好，偷偷侧过头，想观察狐铃灭的样子，却愕然发现，原本应在那里的背影，已如消失无踪。
风，不合时宜地加剧，推动着那空荡荡的轮椅缓缓前行，碰撞到楼顶的边缘，随后无力反弹回来。
夕阳的余晖将这一幕拉长，轮椅的影子在护栏边摇摇欲坠。
“灭姐？！”狐铃乱乱的心一痛，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头顶直贯脚底，瞳孔骤缩成针尖大小，身体猛然转过去，目光急切地在天台上搜寻，但回应她的只有死寂的空气。
“灭！灭！”如同再度直面那场爆炸的余波，无声的轰鸣再次冲击着耳膜，淹没了楼下逐渐升腾而起的尖叫声。
声音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恐惧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紧紧包裹，狐铃乱乱踉跄着迈出步伐，一步步向天台的边缘靠近。
失神的双眼向下探出，“啪，啪……”天际突然炸响惊雷，雨点随之而来，打在她的头上，滴落至楼下，将地面一小点鲜红渐渐晕染……
……
……
骤雨已至，将街道吞噬于无尽的灰蒙之中，行人匆匆，四散奔入四周的屋檐下，喧嚣的街道变得空旷寂寥。
“啪嗒，啪嗒……”，空气中回荡着沉重的踩水声，狐铃乱乱步履蹒跚，双手无力地垂落，雨点打在脸上，渗入了那双失去焦距的眼眸，她却浑然不觉，未曾有过丝毫躲避的意图。
湿漉漉的发丝紧紧贴在脸颊上，水珠沿着脸颊滑落，与泪水交织在一起。湿透的衣物紧贴着肌肤，尾巴此刻也无力地拖曳在地，沾满了泥泞与污水，格外狼狈与凄凉。
雨幕中，周遭打着伞匆匆走过的魔物娘，都不由避开散发绝望气息的狐铃乱乱，直到一道身影走在街道中央，默默停在她的前方。
“乱乱……”
狐铃重光撑着一把伞，发出嘶哑的声音，伞沿压得很低，盖住那悲伤的眼睛，垂下的一只手上还悬浮着通讯的法阵，炼药圣殿的事情，她已经知晓。
母亲的出现只是让狐铃乱乱的脚步稍微迟缓了一下，又变成那死板的节奏，慢慢靠近。
“打把伞吧。”
狐铃重光把伞递了过去，可狐铃乱乱仍忽视一切，肩膀撞开递伞的手，僵硬地越过她。
“这……这是【劣者的诅咒】，狐铃她，因为成为排名最末一位……”
声音忍不住抽动，狐铃重光深呼吸一口，“所以不用自责……”
“【劣者的诅咒】？”，狐铃乱乱终于有了反应，头一卡一卡地扭过来，呆呆重复了一遍，“你说这是诅咒？？”
呆滞的眼中燃起怒火，冲到狐铃重光面前，一掌将她的伞打落，接着撕扯她的衣服，拼命质问到。
“灭她为什么会这样，你心里最清楚吧！为什么不找【露白】降下赐福……”
“家族内资源有限，必须效益最大化……所以……”
“杀死灭姐的，才不是什么诅咒……就是你啊！你把灭姐最后的希望掐灭了！”，狐铃乱乱发疯地捶打她的胸口，“因为你！因为你！”
“啪！”，响亮的一巴掌打断后续的发泄，狐铃乱乱摔在水坑中。
“开什么玩笑！”，狐铃重光的情绪波动再也藏不住，抓起狐铃乱乱的领口，提起来拉到嘴边，用尽力气地哽咽吼着，“你有什么资格替灭说这些！狐铃乱乱！”
“真当自己掩饰魔力的水平能骗过我吗！礼堂的爆炸，你设置了三处，其中就包括那讲台！”
“你是一直装傻，还是真的忘了，那个讲台上，放着的是送给灭的另一颗镌刻【禁术】的铃铛，而你的法阵启动那刻，破坏了铃铛内法阵耦合，内部的魔力失控膨胀爆炸！”
“这就是真相！没有袭击者，唯一的罪魁祸首，就是你啊！”
“……我？……”，母亲的话没有让狐铃乱乱感到惊讶，反而，话语说出的那刻，某个压在心底最沉重的枷锁断裂了，狐铃乱乱终于明白，那促使自己看望狐铃灭，郁结于胸的东西到底为何物。
闭上眼，泪水和雨水混杂着流下，回忆起那晚，设置第三个法阵时，狐铃乱乱是知道法阵上方可能会摆上禁术铃铛，但未意识到二者的联系。
而在爆炸后，巨大的罪恶感让自己一直不敢想那些细节，强烈的自我暗示下，真相被刻意忽略，变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与愧疚。
“原来是我干的……”
狐铃重光抬起手，悬在空中不停颤抖，想再打一掌，最后落下时却搂住狐铃乱乱的背，将她搂在怀里，死死抱住她。
“爆炸那刻，我只能在灭和其余七十四位女儿上选择……如果有其他选择，我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灭。”
“我爱灭，也同样爱你，只是……【强者诞下更强者】，这是狐铃家族的兴盛的根基，也是邪恶的遗产，【劣者的诅咒】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