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把【疫玫】引入圣殿内,制造一场血案,就能逼那群老怪物,拿同为【绝望】的【虚荣塔】来解场……”
沙文声音嘶哑,“谁能知道,你们压根没本事拿捏住它啊!”
然而一切已晚,【虚荣塔】没有被处于被镇压的状态,没有抢夺的可能,自己身处这幽暗空间,恐怕再也找不到逃脱之路。
“到第二步就结束了吗……”,无力感涌上心头,沙文低垂着头,双手搭在腿边。
泪水模糊视线,滴落在布带上,那布带同样感受到她的悲伤,轻轻飘起,拍在背上,像是只手在安慰她。
“没事,我不害怕喵。妈妈和姐姐们离开后,我再也没害怕过。”
泪光模糊中,却有道似曾相识的气息笼罩在身边,沙文猛地一愣,擦去眼角的泪水,一时被惊地说不出话。
一双熟悉的腿静静站在一旁——小麦色的皮肤,赤足,脚踝上戴着金光闪闪的脚环,小腿边垂着华丽的皇族服饰。
“该,该不会……”
【于无垠中寻有,于荒芜中觅生。魂兮归来,与沙共舞,与风同歌】
沙刻尔莫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贯彻灵魂的力量。
缓缓抬起手,长发与皇族长袍无风飞舞,黄金披甲在幽暗中熠熠生辉,宛如沙漠中的烈日。
她的面容庄严,眉宇间透着无上威仪,面对逝者的包围,以及远处潮水般涌来的人形轮廓,铿锵念出四字。
“【万物归一】”
“啪!”,与此同时沙刻尔莫打出响指,一阵无形的波动从指尖扩散,穿透在场所有幽灵。
她们的身躯瞬间僵硬,肢体冒出粗糙的沙粒,随即崩解,化作沙粒洒落在地。
眨眼间,四周的幽灵如烟尘般消散,只留下一地细沙。
只不过,在更远处的黑暗中,仍有无数人形轮廓挣扎,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莫奶奶……”沙文愣愣望着沙刻尔莫的面孔,声音哽咽。
平日里布带只会简单互动,无法使用沙刻尔莫生前的技能,更别提显出真身。
或许是因为【虚荣塔】对灵魂的增强,也凝聚了沙刻尔莫的【幽灵】。
“我没死,是因为我还不够强吗?”沙文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祖母的身影,不甘地问道。
沙刻尔莫仍望着远处不断靠近的黑影,脸上闪过一抹悲切,无声地吐出几个字,“你终究,不愿当,不材之木啊。”
“不材之木……”,沙文默念一遍,想起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的下午,也是那个时候她遇见沙刻尔莫。
……
……
马车的轮子歪斜,车厢上布满深浅不一的爪痕,暗红色的血迹干涸在木板上。
驮着的货物早已支离破碎,木箱裂开,布匹散落一地。
商队成员们灰头土脸,脸上满是惊恐,有人手臂上缠着临时包扎的布条,殷红的血迹渗透出来。
显然,商队遭遇了魔兽的袭击,而且损失惨重。
沙文站在城口,望见一众伤痕累累的人中,却唯独没有自己的母亲和两位姐姐。
“喂!我的妈妈和姐姐呢!”
沙文抓住一个归来的人,但那人眼神闪烁,嘴唇蠕动几下,便用力甩开沙文的手,低头匆匆走开。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沙文手指死死扣住对方的肩膀,指甲几乎嵌入布料,眼眶逐渐泛红,“她们人呢!!”
对方终只是低声一句,“抱歉……”
沙文胸口不停地刺痛,她不敢接受,还想找其他人确认,猛地抬头时,只见一辆华贵的马车拦在自己面前。
马车通体漆黑,车厢边缘镶嵌着繁复的花纹,莫名的威压从车厢内透出。
车头没有车夫,驾车的两匹战马步伐整齐,却不具血肉,是由布带缠绕成的空心塑像。
马车停下,车帘掀起一角,冷漠而低沉的声音从内部传来,“进来。”
沙文心中犹豫,双腿却不由自主地迈出,掀开厚重的车帘,钻进车厢。
车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淡淡檀香味。
一位年迈的沙猫族女性老者端坐在正中,身披华丽的皇族服饰,深红色的长袍上绣着金色的烈日纹章。
灰白头发整齐地盘起,面容庄严,眼神如刀锋般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
“咱叫沙刻尔莫,负责粮务和水务。”
沙刻尔莫手指动了动,布带卷起的车帘放下,转而在一旁拱起,形成木凳的模样。
“你的母亲,是咱姑母姐姐的孙女,虽然关系有点远,但……”,沙刻尔莫直起身子,从自己猫耳上取下一枚黄金耳环,戴在沙文手指上。
“叫“祖母”吧,那些辈分咱也头疼。”
……
马车的木轮咕噜咕噜滚动起来,沙文没有开口,靠在窗边,望着那些受伤的商队在窗外缓缓走过。
母亲从未和自己提过,她居然和皇室有丝血脉联系,可是现在,沙文宁愿自己永远不知道这点。
沙刻尔莫注视着沙文,眼底透出悲悯。她挪了挪身子,拉过沙文,让她坐在自己身旁,声音柔和几分。
“你的母亲和姐姐,她们留下来阻击魔兽,保护了所有人……咱向她们表达最高敬意。”
“以后咱照护你,你去宫内生活,任何事都可以找咱。”
沙文靠在窗边,没有作出任何反应,指甲却深深陷进木窗的边框里,默默念着一串等级。
“Lv8、Lv12、Lv6……”
窗外幸存者依次走过,她们头上的等级没有一位超过Lv15,沙文声音逐渐激动。
“为什么……母亲和姐姐的等级都在Lv20以上,为什么她们不能活下来……”
“凭什么!”
手指用力地颤抖起来,指尖缝中渗出鲜血,但沙刻尔莫的手覆了上来,轻轻把沙文的头搂在怀里。
“她们正因为有能力阻击魔兽,所以选择留下来……”
“不公平!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那些低等级的!强大的人不应该更能活下来吗!”
“不公平!”
沙文的情绪终于爆发,泪水如决堤般涌出,紧紧揪住衣袍,在沙刻尔莫怀里痛哭起来。
沙刻尔莫的手缓缓在沙文头上抚摸,沉默许久,才慢慢说出一句沙文永远不能理解的话。
“木以无材终其天年……笔直的树木被砍伐做梁,高大的树木被狂风折断,那些低矮,歪歪扭扭,全身都是木节的树,那些“不材之木”,反而能安安稳稳活下去……”
“这算什么猫屁道理!那你呢!”,沙文愤愤抬头,开口打断,她绝对不接受自己的家人,会因为这种荒唐理由离去。
“那你算什么!身为皇族,既然不是“不材之木”,为什么没有死!”
“呵呵,咱为什么没死”,沙刻尔莫没有生气,只是释怀地笑笑,望向自己布满死茧的手,拿出一块徽章。
徽章上面刻着一条蜿蜒长阶,阶梯上沾满暗红的血迹,顶端则是一顶庄严的王冠。
喃喃自语,“和人族王国、魔王城、以及其他兽族领地相比,烈日盆地确实太恶劣,可这里是故乡……”
“真希望,下辈子我能当个“不材之木”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