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雷加快步伐，目光投向远处的三座尖塔——而其中东南方向的，正是被沙文称为【虚荣塔】的三号馆。
三号馆通体雕刻着繁复的星辰与药草图案，就算被厚重的冰层包裹，也是一座宏伟神秘的建筑。
狐铃千弥召唤的一根巨大冰棱还凝结在塔身上，从四楼的高度斜着贯穿塔身，没入对面的土地。
“它也是【绝望】么，未免分布过于密集了吧。”艾雷爬上远处一面冰块凝结成的高坡，仰头望着这座冰封的高塔。
回想起发生在它身上的种种。没有选择靠近，而是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称为【虚荣塔】的【绝望】居然就这样矗立在十几万人口的萨利斯城内，两者和谐相处的情况是自己想象不到的。
它的出现很突然，但艾雷一直在刻意不去调查【虚荣塔】相关的事情，原因只有一个——相比于弄得自己焦头烂额的【疫玫】和【不公天平】，【虚荣塔】至少看起人畜无害，自己可不会作死陷入不必要的麻烦中。
“点、线、叶子、椭圆……”
寒风呼啸，艾雷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沉浸在那股莫名的熟悉感中，冥冥之中，似乎真的感应到什么。
“自己见过这四幅图案，似乎就在此处……好像是……某本书……狐铃乱乱强迫自己看的某本书……”
“可她会带来的，只有炼药方面的书籍。”
“莫非……【疫玫】，和草药有异曲同工之处……”
正沉浸在思维中，然而下一刻，某种毛骨悚然的凝视从侧面袭来，艾雷心脏猛地一跳，回忆中断，手指下意识地攥紧剑柄。
睁开眼睛，余光瞥到视野角落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谁？！”低喝一声，猛地转头，目光扫向三号馆的窗户，第一时间怀疑是塔内的人形轮廓。
然而，声响的来源并非高塔，而是不远处的一块冰石。
那块冰石内部封印着几具模糊的身影，应该是被冻结的炼药师。
艾雷眯起眼睛，目光扫过封印着尸体的冰面。
冰中几具炼药师的身体纹丝不动，方才那股刺骨的恶意，如一根冰针扎进心脏，艾雷试图捕捉时，却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错觉？”艾雷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怀疑。但那股窥伺比脚下的冰雪更冷，绝对是某种活物在暗中窥伺，根本不可能是错觉。
深吸一口气，拔出腰间的折剑，剑柄的触感多少稳住心神。
脚步放慢，试探性朝冰石靠近，最终停在冰石前，距离不过两步，能看清冰中尸体的每一处细节。
几名炼药师跪倒在地，双手撑着地面，【疫玫】的枝蔓从她们胸口或喉咙处钻出，枯萎的藤蔓末端还挂着几片黑灰色的残叶，早已没了生机。
艾雷的目光在尸体上逡巡，确认只是普通的受害者，缓缓松开握剑的手，吐出一团白雾。
【疫玫】的恐怖早已见惯，这些炼药师的死状虽惨，但并不出奇。正准备起身环顾四周，余光却无意间瞥到她们蜷缩的手掌。
艾雷一怔，皱起眉，蹲下身，凑近冰面仔细观察。
她们的手掌半握着，死前本能地接住从喉咙咳出的血。干涸的血迹凝固在掌心，暗红中夹杂着大片丝状的物质，像是花瓣，又像是某种细密的网。
“这……是什么？”艾雷目光死死锁定那团丝状物，冰面折射的幽蓝光芒让那些“花瓣”显得更加诡异。
脑海中飞速闪过各种可能性——头发、【疫玫】的残余、布料……
但无论如何推测，都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艾雷直起身，揉揉冻得发僵的脖子，目光无意间扫向远处三号馆的外墙。
瞥见墙上雕刻的草药图案的一瞬间，脑中像是被雷霆劈中，一个完全出乎意料却又合乎逻辑的答案猛地浮现。
“这玩意儿该不会是……苔藓？”，想法很荒谬，忽略掉颜色，她们手中捧着的东西，确实十分接近苔藓。
“颜色？”艾雷又一怔，为什么自己确定那抹猩红来自丝状物质，而非来自血液呢！
【疫玫】的受害者会从口中吐出所谓的“花瓣”，但那花瓣从来没人敢触碰，也没人去探究其本质。只是因为形状和颜色，习惯性地称它为“花瓣”。
可如果那根本不是花瓣，而是吸满鲜血的苔藓……以此类推，“花瓣”是苔藓，那么漫天飘舞的“花粉”，又该是……
脑海中，栗幺幺画的那四幅图案再次浮现——繁星般的小点、杂乱的线条、玫瑰花叶、以及光秃秃的椭圆。
每个细节都像是拼图，逐渐拼接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蠢货！我怎么没早点想到！”艾雷咬紧牙关，猛地转身，靴子在冰面上滑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
顾不得再去追查那道恶意的凝视，艾雷在冰封的圣殿内狂奔起来，跑到每一处尸体前，目光死死打量着那些【疫玫】的残迹。
寒风如刀，刮得脸颊生疼，艾雷却感觉不到冷，因为心头的猜测比外界的寒意更甚。
当初在原村初遇【疫玫】时，被它感染的人至少有几个小时的存活时间，那位米诺陶斯娘便是例子；而爆发在炼药圣殿的【疫玫】，几乎是触之即死，鲜有人能挺过半小时。
如此大的区别，自己却完全没意识到！
“两次的【疫玫】，已经算不上同一样东西了！”
很快，艾雷在一片被冰雪掩埋的废墟前停下脚步。
那里，一株枯萎的【疫玫】斜倚在石柱旁，藤蔓如死蛇般缠绕在柱上，末端几朵花早已凋零，化作黑灰散落在冰面上。
那些花朵脱落后，柄端竟凝结出一个黑色椭圆形球体，表面光滑，隐约透着某种诡异的质感，好在同样失去生机。
“果然……”
艾雷瞳孔微微收缩，心脏像是被攥紧。自此，栗幺幺的前三幅画的答案完全揭示！
它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源自狐铃乱乱强迫自己读过的那本《草药学》！
《草药学》第一章——植物的演化：从藻类，到苔藓，再到被子植物。
吸入的花粉对应藻类，咳出的花瓣是苔藓，最后破体而出的花朵是被子植物。
“这套流程不是繁殖，而是……进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