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个时候滚过来啊!”,艾雷想挪动发麻的脚将笔踢开,不料桌上传来一阵细微响动,狐铃乱乱的手从桌子上垂下来,向桌内摸索着。
“呜……笔怎么……”
艾雷身子一扭,狐铃乱乱的手和自己擦肩而过。
趁此机会,艾雷的动作迅速起来,赶紧俯下身子,挡住滚向自己的笔,转手将它向床底的方向滚去。
“在这里呼……”狐铃乱乱并未察觉到笔忽然改变方向,撑起有些疲软的身体,缓步走到床边。
薄纱的衣衫被汗水浸透,紧紧贴着肌肤,狐铃乱乱喘着气,撩起头发,弯腰捡起那支滚落的笔。
等到她直起身,回头望向木桌,桌子的一角正染上深色水渍,晶莹的液体顺着桌腿在地面汇聚成一滩,还冒着徐徐热气。
油灯的昏黄光芒顺着视线滑下,清晰地照亮桌下空荡荡的地板。
狐铃乱乱眯起眼,盯着桌底,细细打量一会儿,总觉得不太寻常,“奇怪,今天总有种被注视的感觉……”
“呼……应该是幻觉吧。”
狐铃乱乱这样想着,回到桌边,伸出指尖,轻轻戳了戳桌上的粘液,拉出一道丝线,不由脸一红,“还是,先把这些东西藏好吧。”
狐铃乱乱扯出纸巾,擦拭桌上狼藉时,没注意到身后的衣柜门被打开一道小小的口子,一道目光心有余悸地注视着自己。
刚才她走向床边的短暂空隙,艾雷果断抓住机会,直接发动【幽灵化】。身体化作一团虚影,穿透房间里最大的衣柜门,整个人滑进了柜子内部。
衣柜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艾雷缩在里面,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额头上满是冷汗,但心中庆幸不已。
“好险……看来虽然不能用【幽灵化】穿透房间,穿透衣柜还是没问题的。”
此前,自己曾试图用【幽灵化】离开房间,但始终不能成功。
想到可依伶在穿透墙壁时,必须获得房间主人的许可,自己或许同样继承了这种特性。
“咳咳……为什么……衣柜里这么重的狐狸气味……”
在吸入衣柜里的气体后,一股极为浓厚的狐狸气味涌入鼻腔,艾雷差点俯身咳嗽,只能硬捂着嘴不发出声音。
回味着衣柜内的气味,似曾相识,艾雷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钻进的柜子,正是狐铃乱乱存放穿过衣物的地方。
衣柜内的空间还算宽敞,脏衣服没有几件,但气味却强得过头,艾雷缩在衣服里,一些未知的衣物搭在头上,垂在脸边,自己已经不想、或者不敢,去确认那是什么。
心跳还未平复,手掌下意识拉向衣柜门,想把它关得更紧一些。
可就在这时,手指触碰到门内侧,动作猛地一僵。
“咦?”手掌下的触感凹凸不平,完全不像光滑的木板,“正常来说,衣柜的花纹应该在门的外侧才对吧?”
黑暗中,艾雷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着触觉摸索。伸出双手,顺着衣柜内侧的划痕细细摸索。
越摸越觉得不对劲,不只是衣柜门,包括自己背后的、脚下的木板竟然都在角落发现零零散散地刻痕。
那些痕迹很浅,歪歪扭扭,像是有人曾蹲在衣柜里,用指甲一点点划出这些形状。
“冷……又冷又痛……被逼着冒雪去……”
仅靠触觉辨认文字实在困难,指尖在木板上滑动,时而停顿,时而轻敲,试图拼凑出完整的意义。
许久,艾雷瞳孔猛地一缩,指尖停留在背后一处刻痕上,不停在上面抚摸确认自己的猜测,直到两个字愈发清晰——“矮兔”。
“矮兔!”
艾雷心中一惊,尽管眼前只有一片漆黑,脑子里却翻涌起无数念头。“所以说,这些都是你刻的吗……可依伶?”
朦胧中,指尖仿佛与十年前的可依伶交叠,她如自己一般,蜷缩在衣柜里,用手指一点点在木板上留下文字。
然而,虽然处境相同,自己却怎么也想象不出,当时的可依伶,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情,才会在这种黑暗的地方,留下自己的存在。
艾雷的拳头捏紧,“站在你的角度去思考么……可是,我恐怕……”
衣柜内侧摸索了个边后,在找到的三十几处刻痕中 ,“冷”、“痛”、“血”等文字,就出现了不下十遍。
不用细摸,艾雷也能从中感受到可依伶遭受的欺凌,不过,在这些刻痕中,却有几处极为规整,不像其余那般扭曲。
相反,可依伶是抱着极为认真的想法,将它刻下的。
“3月12日:魅魔姐姐……看起来可怕……可,她为我涂上药后,手指的冻疮不再发痛了……”
“收到新的笔记本了……她让我以后将这些写在纸上,不用再刻在一些角落……可是,她不知道,纸是会被图塔撕碎的……永远属于我的地方,只有这里……”
“4月2日: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拒绝……因为,我是矮兔么……因为是矮兔,所以性格软弱,所以该被欺负么……”
“6月14日:今天魅魔姐姐晋阶为【圣者】,我不太懂【圣者】是什么,但她为我降下【真言】,以后坏人都会离开我。其实……我更希望成为……”
“7月16日:今天她为我讲了岩羊和雪豹的故事……或许我也能像岩羊一样,只要用魇花炼制出药水,就不会被……”
“魇花!”想起在大图书馆看的资料,艾雷脑中闪过惊雷,想起有将魇花覆盖在死者体表习俗的种族,正是魅魔种!
而至于魇花能炼制出什么药,资料上也有记载,因为其具有致幻性,于是便有谣传,它能炼制出禁药——【爱之露】!
所谓【爱之露】,据说仅仅一滴,就能让饮用者全心全意爱上第一眼看见的人。
“所以,你深夜带着魇花去炼药室,是打算通过【爱之露】结束自己的霸凌么。”
艾雷有些出神,但更让自己在意的,是岩羊和雪豹的故事。那是一个流传范围很小的寓言故事,自己曾在边境的牧民口中听过。
“一只遍体鳞伤的岩羊被雪豹逼到悬崖边,留给它的选择只有两个,失足坠崖摔死,或者成为雪豹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