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卧室,糖糖直接扑在了床上,抱着被子猛吸了一大口,好像那不是一床被子,而是一只白白胖胖的肥猫。
什么味道都没有。
危险的东西其实是没有味道的,一如危险的人。
她望着天花板,思绪纷飞。
惊蛰死亡一事,她不知道组织目前是否得知。在纯白理想,谍报特工只要与上线断掉无线电联系超过48小时,一般就会按照死亡处理。
更别提陆氏重工被端的消息现在想必已经人尽皆知,淮州本就是敌后战场,惊蛰这个总特务头子死了,纯白理想再把手伸进淮州就是死路一条。
短时间内,在淮州联系上组织基本不可能了。
除非离开淮州。
话说……
霜降的任务明明已经完成了。
惊蛰都已经死了,他还想怎样?留在淮州干啥?
这个时候除国统以外,哪个武装机构还敢留在淮州,谁就是大号蠢货。
霜降是在跟空气斗智斗勇吗?
而且还是他的上峰给他派任务?
难道这件事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迟钝如糖糖,此刻的直觉也开始备感不妙。
有阴谋!绝对有阴谋!
可是……
这跟她糖·霜降的妻子·糖有什么关系呢。
糖糖也不知道自己在焦虑什么,于是她绕着卧室的床开始走来走去。
说到底还是那个问题。
霜降到底效力于哪个组织?
这狗东西多半在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武装机构都当过间谍,问题是他到底在给谁做事?
糖糖走着走着,视线突然落在了床边的写字台上面放着的那个笔记本电脑上。
霜降的电脑!
糖糖的心里涌出一阵冲动,但她很快就压抑住了。
别忘了,一个高级间谍的住处,房间里的监控摄像头保守估计也有至少五个。
也就是不知道摄像头可能是谁安的,可能是霜降自己也可能是霜降的上线,又或者两者都有。
现在看似家里就糖糖一个人,具体有几双眼睛盯着这里,可真不好说。
虽然应该也没人闲得无聊就盯着某个间谍的家里看,最多也就是对方出事的时候把相关时间内的监控视频调出来。
24小时无间断盯紧,想来是不可能的,也没必要。
但普通间谍是普通间谍,霜降是霜降。
别人确实没必要,霜降却很可能是有必要的,何况他现在被分配了一位妻子。
虽然是哑巴,也不识字。但万一呢?万一是个间谍,对霜降的组织而言,造成的损失绝对无法估计。
所以。
糖糖暗自吸了口气。
所以,她绝对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虽然她有很多想法想要付诸行动,但现在的她没有这样的条件。
她必须要扮演好一个真正的、不会引起任何怀疑的、合格的妻子。她必须要在霜降的生活里,甚至心里,取得一席之地。
这样的话,即使糖糖某一天暴露了一些事情——比如,暴露了自己其实识字的真相。
那么,霜降大概率会帮她隐瞒!
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样想着,她又慢慢地回到了床上,重新躺下。
所以兜兜转转……
最后还是要当霜降的妻子啊。
当仇人的妻子。
把身心都献给对方,作为一个真正的女孩……一个真正的女人。
不论最后怎么想。
都还是到了这一步啊!
可是、可是……
糖糖紧紧抓着被子,一股屈辱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她一想到早晚都要和霜降发生关系,甚至幻想到那些羞耻的、几欲令人晕眩的迷乱画面,她的身体就忍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
可是!
她是男人!是男人!
太过分了!太屈辱了!
若不是为了那个最终的目的……
她不愿再想下去,把自己的脑袋埋入被子里,一口闷气憋在胸口,想大声喊出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前世的最后一幕。
霜降那张五官端正却毫无辨识度的平淡脸上漠无表情,吐出那句冰冷的“像你这样蠢的特工,还是早点死了比较好”,击碎了她最后的尊严。
像她这样蠢的特工。
连自己的好兄弟是间谍都发现不了的,愚蠢的特工。
她发誓!
她一定要杀了霜降,并在他死前在他耳边说道“像你这样蠢的间谍,还是早点死了比较好”,然后欣赏着他绝望的表情,让他缓慢而痛苦地死去。
为了能看到这一幕……
为了能看到这一幕!
为了能看到这一幕。
她愿意,愿意做霜降的妻子,愿意吞下这份屈辱。
好不容易平复好心情,糖糖默默地从床上站起身,把自己已经搞得乱七八糟的床整理整齐。
随后,她前往客厅,把桌子上的剩菜收进厨房的冰箱。碗筷一收,桌子擦干净,椅子摆放整齐。
然后洗碗。
她从来都没干过这种家务活。
洗洁精也不知道该放多少,于是洗着洗着,大量的白色泡沫从水池里溢了出来,甚至沾上了她的新裙子。
她手忙脚乱地在水池里摸索着,甚至找不到碗在哪里。好不容易摸到了一个盘子,但它实在太滑了,于是从手指里哧溜滑了出去,摔进水池里发出一声巨大的哐啷巨响。
糖糖呆住了。
她愣愣地望着这个满是白色泡沫的洗水池。她又搞砸了。
好嘛。
当特工的时候是个笨蛋特工,当妻子的时候又是个笨蛋妻子。
到底还要她怎样啦?
泡沫渐渐地消散了,糖糖终于看见了水池里满满一池陶瓷碎片。
好嘛。
全摔碎了!连一个完整的碗盘都找不出来。
不知道霜降回来看到厨房里的这一片狼藉又会是怎样的表情……
他那么讨厌蠢货,也许会气得把我杀掉吧。
反正他已经杀过那么多人了。十几年的好兄弟都不例外,何况是她这样一位刚认识没多久,挂着一个妻子名头,却没有任何一点感情的陌生女孩呢。
噢,原来我又要死了。
糖糖慢慢地坐了下去,靠在厨房的橱柜旁边,把自己蜷起来,抱着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视线无意识地落在了某个不知名的角落,美丽而呆滞的小脸儿上面无表情。
等死吧。
等着等着于是天都黑了,她好像睡着了。梦里忽然听到门锁拧开的声音,随后便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看见眼前一片昏花。
我死了?又重生了?
霜降一定气得一枪把我崩了……不,那样会溅得厨房都是血。所以他甚至把我搬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才把我崩掉,他真的我哭死。
于是糖糖终于开始了她的第二次重生,睁开了眼睛。
……
糖糖茫然地眨了眨眼。
怎么还是霜降?!
“怎么坐在地上?地上脏,而且凉。”霜降皱着眉道,“以后不要这样了。”
糖糖还是一脸茫然。
“你听到了吗?”霜降问。
如果我摇头,你下一秒就会一枪把我崩了吗?糖糖心想。
霜降重复:“以后。”他学着之前糖糖比划出来的冒牌手语,比了个叉,“不要。”他又指了指客厅的地面,“坐地上。”
“听到了吗?”
糖糖这才迟缓地点了点头。
她忽然反应过来,从沙发上蹦了下来,正要往厨房跑去,霜降一把把她扯住,用不大的声音轻声呵斥道:“穿鞋!”
糖糖觉得心里烦烦的,心不在焉地把拖鞋踩上了。
然后她跑进了厨房,霜降不放心地跟在她后面。
水池里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糖糖转过头看着霜降。
她犹豫了一下,指了指水池。
“碎瓷片吗?我已经收拾了。”霜降说。
糖糖默默地低下了头。
“没事。没受伤就好。”霜降上前握住她的手,“不用在意。再买新的。”
糖糖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这真的是霜降吗?
怎么和她想的发展……不太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