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并不是越长越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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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
这个词语，在两个不同的人身上，可以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体现。
叶夫人是个温柔的人。
人的性情是复杂的，而在各种千回百转的情况下，这种复杂会被无限放大。
于是，温柔就显得难能可贵。
叶夫人很亲近糖糖。
而她的亲近是否带着目的性，于糖糖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是个“不识字”的哑巴。
不论叶夫人对她提出什么请求，她都只会漠然以待。
第二天叶夫人就找阿姨来喊糖糖，邀请她去叶夫人的闺房。
糖糖本还一头雾水，到了之后才发现，叶夫人昨天说的那番话，并不是客套。
“真是抱歉，我的衣柜里只有深色的衣服。”叶夫人轻轻地道，“如果时间还都来得及的话，我让裁缝给你定制一件颜色更浅一些的……”
她似乎才意识到了什么事情一样，忽然就神游了一刻，然后便沉默下来，不再继续说下去。
叶夫人说话温声细语，听起来很舒服。但她说话真的很慢。很慢很慢。语速稍微再快一点她就会气喘。
她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但糖糖根本看不出来她生了什么病。
糖糖与她同为女性，她心里也很不忍，说实话，若说叶夫人的病没有猫腻，糖糖是半点都不会信的。
但她何来怜悯的资格。
她自己就是个可怜的哑巴，与叶夫人一样，都是战争的牺牲品。区别只在于她们的附加价值有所差别而已。
糖糖是因为没有权与力，社会地位太低，而她自身的能力又太过有限。
叶夫人又是因为什么呢？
能让纯白理想以一名执行官的婚姻为代价也要拉拢的存在，她的背后，又被人设计了怎样的阴谋呢。
糖糖与叶夫人还不算熟悉，而这点微不足道的怜悯，还不足以支持糖糖去破坏昔日同事兼好友如此意义重大的绝密任务。
最重要的是，即使她愿意了，她也没有执行的能力。
其实最让糖糖在意的事情，是叶夫人跟秋分的相处，实在是太奇怪了。
难道叶夫人知道秋分是间谍？
可那样的话，叶夫人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她太了解纯白理想的执行官了！
霜降连十几年感情的挚友都能毫不犹豫地在一秒内直接击杀，手指稳得连枪口都没能跳一下。
对秋分而言，叶夫人作为一个任务工具，一旦威胁到了他的人身安全和组织任务的进行，他的果断只会比霜降更甚。
叶夫人多半是桥梁，而不是秋分的主要目标。叶夫人的背景绝对深得可怕，而她背后的那片区域，才是纯白理想想让秋分真正渗透进去的地方。
这个目的达到了，叶夫人就没用了。
其实她的命留不留着本身意义不大，而她一旦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香消玉殒也就在一念之间。
可叶夫人现在的处境这样悲凉！
难道她身后的人没有发现这一点吗？
还是说……
她默许了这样的处境。
糖糖不知道。
一名谍报特工的反谍本能促使她想要探索这件事，而一个笨蛋的自知之明又让她无从真正实施。
于是，只剩下了无动于衷。
“试试吧。”叶夫人将那件领口用红线绣着腊梅的墨蓝色旗袍放在她手中，对她温和而友善地一笑。
第一次尝试这种衣物，糖糖觉得既新奇又紧张。
她毕竟是第一次当女孩，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已经开始对很多漂亮的、美的东西，感到好奇和憧憬了。她自己也在期望着自己变得更加漂亮的那一天。
她其实不是对外貌很在意的人，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
美与丑在她的眼中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也许是因为这些脸的主人最后都是一样的结局，于是糖糖便宽容了许多。
在死亡面前，没有什么不同。
她只是觉得，如果自己能更漂亮，再漂亮一些，霜降一定会更爱她。
虽然事实是不需要。霜降不论怎样都会爱她。
糖糖就是这样笨笨傻傻的，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应霜降的付出。或者说，大概率只会帮倒忙。
她确实什么也不用做，霜降都会一样的爱她。霜降对她的好是不求一点回报的，但对糖糖而言，这样无私的爱让她感到茫然无措，甜蜜又恐惧。
不知道怎样回应你。
所以只能更漂亮一些，再更漂亮一些……
虽然世界上仍然有很多很多比我更加美丽的女孩，但我真的除了外貌什么也拿不出手了。
于是，只能用这种肤浅的东西来试图留住你。
没办法，我就是笨，就是没有。
不是我想，而是我没办法。
没有人甘心自己是废物，可就是没办法。
就像那个再怎么努力刻苦熬夜学习，花了十几万补课，成绩却还是倒数的男中学生。
就像那个明明当上了执行官可做任务还是会白给，只能等好友给自己擦屁股的惊蛰。
就像那个不会做家务还总是把自己弄伤，然后又只会哭的，愚蠢的糖糖。
有些事情就是没办法，说不出理由。
太阳为什么从东边升起，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战争，权与力为什么令人痴狂，爱情为什么总是让人无奈。
糖糖为什么这么蠢，霜降为什么会爱上她。
谁能说出理由来呢？
糖糖看着试衣镜里的自己，莫名觉得忐忑不安。
明明叶夫人穿上旗袍就那么娴静典雅，成熟优美的身体曲线散发着令人心静的古典韵味。
而糖糖束手束脚，看起来像是偷穿了母亲衣服的小女孩。镜子里糖糖那双玻璃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怎么看怎么呆。
叶夫人打量了她一会儿，微笑着摇了摇头。
“也许是发型的问题。我给你剪一下头发吧。”
叶夫人还会理发？糖糖吃惊地望着她，欣喜地点点头。
正好我刘海有点太长，都有点挡眼睛了！可恶，霜降也不知道给我剪……不对，怎么又想到霜降了。
你不要再出现在我脑海里啦！糖糖心里气愤道。
叶夫人拿了剪刀，回来的时候，盯着那把剪刀看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刀可能有点钝。”
糖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在意。也就是多等一会儿罢了。
然而糖糖心中却突然升起一种奇怪的警惕感。特工的多疑性格在此时一展无余。
她对我起杀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