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刚赶到机场的时候，霜降的频道就已经在响个不停了。
“我到了，你不要再呼叫了。很吵。”秋分一边拉开车门下车，一边按住耳机低声抱怨。
“你亲自来？”霜降问。
“我说过你这次行踪只有三个人知道，我不来谁来？”秋分没好气地道。
在走进全方位监控区域之前，秋分第一时间关闭了无线通讯频道。
他是绝对不可能在茫茫人海中认出霜降的，霜降这人一直都很没有存在感。
霜降的外貌在纯白理想里是出了名的没有辨识度，他们这些执行官私下里总是调侃他的长相连国统政府的军用侦查无人机都识别不出来，更别说人眼了。
除了惊蛰。
立秋在提起霜降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个人天生就是当间谍的料”，然而嘲讽的是霜降偏偏又有着与其相对的极其出色的谍报能力。
秋分到机场外的便利店买了一杯可乐，要了根吸管，坐在凳子上一边喝一边看时间。
感觉差不多到约定的时间了，他状似无意地将这杯可乐碰倒了。
便利店的店员手忙脚乱地来收拾桌子和地面，秋分连忙道了好几个歉之后才重新买了杯可乐，离开了便利店。
几分钟后，一个年轻男人追了上来，拍了拍他的肩。
“先生，你的东西掉了。”他说着，将一个卡包递了过来。
霜降。
“多谢。”秋分接过，并朝他点头示意。
霜降也朝他点了点头，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C出站口。
秋分看了一眼，方向却没有变，还是往A出站口离开了。
一直到离开机场的时候，秋分才在C出站口外的地铁站口看到了已经换了一身装扮的霜降。
“有必要这么谨慎吗？”秋分低声说，“国统的无人机系统一直都挺智障的。”
霜降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霜降大部分时候实在是谨慎过头了，于是就显得很无趣。
他不愿意说话，秋分也没办法了。
“先去你家。”霜降说。
秋分皱了皱眉：“你应该先去汇报你的工作。”
“先去你家。”霜降重复道。
秋分：“……”
行吧。
他还能说啥呢。
刚下车，秋分正想在这个时候问问霜降好端端的突然要回淮州是为了什么事情，明明他的出差还没结束。
难道说他已经用了一半的时间就已经完成了宁远军区的情报布置？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样的工作能力已经能让纯白理想一半以上的执行官都灰头土脸了。
但他还没开口，霜降已经下车冲进了院子，一眨眼人就没见了。
“卧槽？”秋分一愣。
事情好像跟他想的不一样？！
秋分感觉非常恼火。
我真的受不了恋爱脑了！
-
糖糖帮叶夫人把山茶花都插进了梳妆台上的花瓶里。
叶夫人颓然地靠在椅子上，一晚上都在以泪洗面。
白天柳浙潼的逼问差点把这个女人给弄崩溃了，虽然糖糖也不太清楚柳浙潼到底什么话触动到了叶夫人。
叶夫人哭的时候是不发出什么声音的，最多只有低低的呜咽声，可泪水却潸潸然地流。
糖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记得霜降安慰她的方式就是道歉和拥抱。
她无法向叶夫人道歉，那么就只有给她拥抱了。
糖糖心底大概已经承认自己是女孩了，她对叶夫人是没有任何爱情上的想法的。
对她，糖糖除了怜悯，更多的其实是同情吧。
同情。
政治战争的牺牲品罢了。
某种意义上讲，糖糖不也一样么。
女性，在这些事情上，好像总是低男人一等。
由奢入俭难。
糖糖曾当过执行官，尝过权力的味道，于是现在这种什么都做不到的无力感，才更让她印象深刻。
重生一世，改变了惊蛰的性别，也夺走了他的权力。
叶轩吾利用了与白淑禾的婚姻，于是白淑禾沦为了叶轩吾争权夺利的工具。
那我呢？
我是否能利用自己霜降妻子的身份，利用霜降对自己的爱，利用霜降这位几乎是全国谍报天花板的特工兼间谍，来重新获得我曾丢失掉的权力呢？
本来……
我能当上惊蛰执行官，就是霜降一手扶持的啊。
在他还是惊蛰副官的时候，纯白理想里就已经有人戏称，他才是真正的惊蛰执行官了。
霜降能让他当上惊蛰执行官。
怎么不就能让糖糖当上权利层呢？
这句话浮现在糖糖脑海里的时候，她甚至不敢相信这会是她的想法。
我真是疯了！
我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霜降怎么可能同意呢？
他爱的是那个懵懂纯真的、笨笨傻傻的，什么也不懂，不开心了只会哭，偶尔发脾气还像撒娇的，那个花瓶妻子！
那个……
绝对不可能，威胁到他的糖糖。
而那个糖糖，不是真正的她。
真正的她，是惊蛰。
一旦她不再是那个纯真的糖糖。
一旦她有了对霜降造成威胁的一丁点可能性。
霜降都不会再爱她了！
间谍的爱就是这样虚假与脆弱。
像是一座精致华丽的城堡，建立在不牢固的泡沫地基之上。
散发着功利与自私的恶心味道，令人生厌。
糖糖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觉得自己的心也开始发堵，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虽然很同情叶夫人，可她……
可她没办法！
人生总是有很多无奈。
现在的我，还是太弱了。
叶夫人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了。
她脱离了糖糖的拥抱，用温柔的、凄凉的目光看着她。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这些天……我真的很开心。”叶夫人轻轻地说道。
我也是。糖糖心里默默回应。
谢谢你教我挽头发，谢谢你送我的那件旗袍，谢谢你教我的那些，听上去让人很不好意思的，关于爱情的那些忠告与哲言。
谢谢你，我现在更像一个女人，更像一位妻子了。
“我以前……有过孩子的。”叶夫人呆呆地望着花瓶里的山茶花，木然地说着，“我以前有过的。但我不能有。我以后永远也不会再有了！因为他……因为他……”
糖糖一瞬间寒毛直竖，她直接捂住了叶夫人的嘴。
她想说什么，糖糖一清二楚。纯白理想的做事风格，糖糖太了解了。
因为他是间谍！
间谍不能有孩子。
纯白理想不会让秋分有孩子的。
男人结婚，可能对妻子没有感情。但男人有了孩子，意义就大不相同。
纯白理想不可能让秋分跟白淑禾有孩子。
对纯白理想而言，秋分首先是秋分，而不是叶轩吾。
如果秋分有了孩子，他可能就真成了叶轩吾了！
既然有老婆有孩子，如果某一天，国统政府发现他是间谍了，还是执行官级别，你大可以猜猜，国统政府的人是会杀掉他，还是会策反他。
如果秋分真的被策反了，纯白理想的人里，谁又能知道呢？
等待他的，将会是无穷无尽的猜疑。
所以，秋分为了不被威胁，选择了这样冷酷和残忍的方式。
叶夫人拿开了糖糖的手，她沉默地望了一会儿糖糖，忽然站起身，在她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糖糖呆了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你了。”叶夫人轻声道。
糖糖迟缓地回过神，点了点头。
离开书房前，她最后看了叶夫人一眼。
这一次，叶夫人眼中的恨意，终于再不加掩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