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在小区的公共长椅上，一直坐到了天黑。
那个穿着棒球服外套和牛仔裤的女孩，已经逛了一下午超市了，还在逛，主要是她什么也没买。
那个遛着一只白色萨摩耶大狗狗的大叔，也从下午遛到了天黑，虽然他基本从不从糖糖面前走过。他不累，狗狗都累了。
那个穿着西装坐在超市一楼便利店办公的年轻白领男人，一个下午，电脑已经没电了三次，找便利店老板充了三次店，就是不回家。
哈哈。
糖糖真的很想笑，她也确实笑了，只是笑不出声罢了。
霜降的下线们，反侦查能力也太差了吧！
还是说，他们觉得监视目标只是一个看起来懵懂又呆呆的女孩，根本就没有必要做任何反侦查措施呢？
连换个装都懒得换。
真是被看扁了啊。
糖糖想着想着，嘴角的那一抹笑意更甚。
这种素质的下线……
看来，霜降真的只是为了防止她走丢，才安排在她周围的。
如果霜降认为她是一个特工或者间谍，那么，他安排来监视她的下线们，就不会这么歪瓜裂枣了。
这么想着，糖糖心情终于好一点了。
霜降根本就没有怀疑她！
开心。
她觉得有些冷了，想要准备回家，但她突然又觉得这样太便宜霜降了。她要让霜降自己来找到她，然后把她接回去！
于是她又继续坐着了。
如果霜降今天一晚上没回来呢？
那、那她就也在这里坐一晚上！
然后被风吹、受凉生病！
当然，这样错的也不是她，错的是霜降！因为霜降没有把她接回家！所以霜降必须道歉、然后照顾她……
不管！不管！
霜降必须要很爱她很爱她才行。
她必须要做点什么，来感受到霜降是爱她的。
霜降说他爱她，要向她证明。
可是爱是无法证明的，爱只能被证伪。
他爱不爱她不是他说了算，是糖糖说了算！糖糖没感觉到他的爱，那就说明他不爱，或者不够爱！
所以……
糖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倔强地等待着霜降来接她。
预想中的等待并没有持续很久，糖糖感觉到有人把衣服披在了她的肩膀上，拢了拢，随后手被人牵起。
“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霜降担心地问，“穿这么少。冷吗？”
这么晚了？多晚？
还不是怪你！你离开我太久了！
糖糖又开始不高兴了，她甩开了霜降的手，把身上披着的那件衣服脱下来，往霜降怀里愤愤地一丢。
霜降对糖糖这种脾气已经见怪不怪了，他还是十分耐心地抖开外套重新给她披上，在她再度想要脱下之前，把她紧紧抱住。
“对不起。我错了。”霜降熟练地道着歉，温柔地吻着糖糖的眼睛，“我错了，回去你想怎样都行，好吗？糖糖乖，我们先回家。”
糖糖心里本来就莫名其妙的任性和怒火忽然就消散了，甜蜜又幸福的感觉温柔地暖着她的全身，尤其试图松动和化解一点糖糖那颗本质坚硬无比的心。
虽然，这确实就是她想要的。
任性地在公共长椅上坐一个晚上，为的就是让霜降把她接回家，因为她不想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去。
这就是她想要的。
就想看着霜降在她面前露出这种低声下气的姿态，这种不论他错没错都会无条件向她道歉的卑微模样，为此她甚至甘愿自虐自残，就因为她受伤了霜降只会比她更痛。
只有这样才能给她少许无意义的安全感，一点可悲的心理安慰，让她短暂忘却自己曾死在他枪下的那种绝望与痛苦，压抑住那一簇总是在她的内心深处飘忽不定的复仇火苗。
这都是你应该给我的补偿，霜降……糖糖心里默默想道。
霜降牵着她的手，心想果然如此。
不管她闹得有多厉害，只要他道歉认错，她就会安静下来，变得乖乖巧巧，而他所付出的只是一个道歉和一个吻。
他丝毫不觉得向糖糖道歉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糖糖是他妻子，是他老婆，她不高兴了当然是他的错，在霜降看来糖糖是不会错的。
糖糖觉得这样是在羞辱霜降，可霜降根本就不这么觉得。
在爱人眼里，糖糖这种小脾气也只会显得可爱。
回家之后，糖糖发现客厅的餐桌上放着几个购物袋子。
霜降解释道：“买了一些零食，在家里饿了可以吃。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可以告诉我，我再去给你买。”
“你就……在家里就好了。也不需要你工作。你就……”霜降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他的话只能顿住了。
糖糖的身形一滞。
她听出了霜降的意思。
我不需要工作，我什么也不需要做。
全职太太？可我都没有孩子！
我只是你养的一只宠物。
对吗？
霜降自己也知道那些话他不能说出口，也无法启齿。
虽然他心里并不那么想，可现实中投射出来的，确实看起来是那么一回事。
“我去做晚饭了。糖糖，你饿了可以先吃零食。”霜降转移了话题。
糖糖望着霜降，反正她已经坦白了自己识字，那么——
她上前抓住了霜降的手，在他的手心写下了四个字。
【想要手机】
霜降愣了愣。
他望了糖糖一会儿，思索片刻，慢慢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糖糖。”霜降说，“这个不行。”
糖糖又写。
【钱】
“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买。”霜降再次拒绝。
糖糖突然生气了，她伸手握拳，愤愤地朝着霜降打了过去，又被霜降抬手截住。
“无聊的话，你告诉我，我带你出去玩，好吗？”霜降把她抱住，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我们去别的城市玩也可以。糖糖，只要你想，我们去哪里都可以。”
糖糖闻言忽然安静下来了。
她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霜降看得懂她这样的眼神，是在向他确认。
“没有骗你。”霜降一字一顿，郑重地道，“你想去哪里玩都可以。我会带你去。”
糖糖忽然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开心的、喜悦的笑容。
看到糖糖这样甜美纯真的笑容，霜降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软化了。
他下意识扯了扯嘴角，也试图笑一下，但他又一愣，想起自己的脸上从来都没有过什么表情，更是很久很久没有笑过，他已经不会笑了。他的笑应该很难看。于是那抹笑意又消散了。
糖糖忽然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霜降也低下头去，吻住糖糖的嘴唇。
一个承诺，用一个吻来印证。
-
这可是你说的。
去哪里都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