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上校遇刺一事，给了我们很大警醒。牢记，现在是战争时期，战争不止前线，还有敌后！”
“谍报战场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我知道在座很多人不是情报局出身，而是军人出身，通常看不起特务。其实并不是这样！情报工作人员的作用，并不比前线奋勇冲杀的士兵低！”
“这次开会，也是为了重整咱们淮州国安分局，近期懒散的军风！”
“要警醒！要紧张起来！”
“以后，不止是同事，哪怕是家人，也要万分小心！”
“间谍就在我们身边！”
……
十分无聊的会议终于结束了。
于诗萌跟着同事一起离开会议室，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位面无表情的，想来心情很不好，但并没有想象中愤怒或沮丧的情报科副科长，有些无趣地撇了撇嘴。
她压低声音在同事耳边说：“她居然能忍着一句话不说。”
同事似乎早有预料，脸色如常，保持着一贯的镇定。
他伸出一根指头贴在嘴唇上示意她噤声。
别说这里是监控监听系统全部拉满的国安局了，就算是平时，谨言慎行也是每个特工都必须要遵循的人生守则。
于诗萌吐了吐舌头，表示抱歉。
但凡那位副科长像以前一样仗着自己背景深厚骄矜跋扈，敢当着几位局长的面，把叶上校的案子拿出来大放厥词，那她肯定是完蛋了。
她倒是跟柳浙潼没仇。不过自从这位副科长上个月调任过来之后，于诗萌一位在情报科任职的好友就天天怨声载道。
这个新上司一个间谍没抓到，光就逮着何庆泽的案子薅。
好友说她这两个星期以来去森林主题游乐园的次数，比她前半辈子还多。晚上睡觉的时候，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浮现出案发当天的各种监控画面。
“所以案子破了吗？”于诗萌问。
好友直翻白眼。
好吧，没破。
也不过如此嘛！果然还是靠背景！据说她是何耽执政官的嫡系呢。
能力堪忧，只靠关系就能升职，这种事儿在国统政府见怪不怪了。
有能力不一定能升，但没背景一定升不了。
不过有的执政官派系是真心爱才，能力出色被哪个大人物看中了，没背景也能有背景了。
所以某种意义上讲，有能力也是能升的。
如果是我长官来，大概半天就能破了……于诗萌幸灾乐祸地想。
直到回到组长办公室坐下，于诗萌才小声地嘀咕起来：“话说长官怎么没有参加这次会议呀。”
这位同事对于类似于聊天的事情一直都兴趣缺缺的。他没立刻接话，过了很久才慢慢地开口。
“不参加又怎样。我们又不是淮州分局的。”
“是哦！”于诗萌才想起来，“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澄川？”
“陆长信还没抓到呢。”同事的神色有点郁郁，“别忘了，长官调到淮州来就是因为陆氏重工案。现在案子破了，间谍也找出来了，就只差人没抓到了。”
“嗷！”于诗萌一拍大腿，“想起来了，是白党那个间谍！”
“萌萌，别乱说话。”同事瞪了于诗萌一眼，“纯白理想是恐怖组织，还不配称党。”
“四个字麻烦嘛。我们那边都这样叫的。”
“现在是在国安局。”
“好啦好啦——”于诗萌撒娇一般低声道，“我错了嘛。”
同事神色颇为不自然地把头别过去了。他的脸有点红。
只是这样而已，监控应该看不出来这两位副官之间有什么问题。
“陆长信的任务是交给你负责啦？还是给绿豆了？”
“别问。”同事冷硬地答。
于诗萌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她跟他的关系确实很好，其实于诗萌一直觉得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了，她知道他也喜欢她。
只是军规森严，尤其禁止同事之间恋爱。特务在潜伏状态下也不允许结婚。
关系再好，他们终究是特务，红线是碰不得的。
于诗萌好几次越界都被他制止了下来，这次她居然还敢问他任务内容！长官要是知道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于诗萌可以恋爱脑，他不行。
不过他一点也不怪于诗萌。
毕竟他们都是同一位军官的副官，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分道扬镳。
以特务的身份保密程度，他们只要脱离了同事关系，连再见一面都困难。
副官一直被称为“过渡职位”。
你立功了，该升职了。
可你的军衔目前已经到头了，上面没有位置，本派系也没有职位空缺，上面又不好意思把手伸进别的派系的地盘（除非利益交换，或脸皮够厚），总不能委屈你吧？
委屈部下的名声传出去了，这派系以后就没新人了。
那你就去当你上线或者其他上级军官的副官，等哪里的职位空出来了，你的长官再把你举荐过去任职。
除非是你自己想要留下，心甘情愿为那位长官做事，不然一般最多半年就熬出头了。
李长官的副官可是很热的位置，他的来头可不小，换副官也是真的很勤。给他当副官，那升职真的是嗷嗷快。
于诗萌跟他分别，也许根本要不了多久。
她也只是想多跟他说会儿话而已。
同事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也有点不忍心了，于是悄悄地把头凑在于诗萌的耳边，压低声音道：“其实陆长信……”
“什么！”于诗萌突然跳了起来，同事则茫然地望着她，一秒后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见于诗萌按着无线耳机一动不动，目瞪口呆。
“跑了？怎么会跑了？你们暴露了？把她惊动了？你们干什么吃的！”于诗萌气得跳脚了，“地址在哪里告诉我，我亲自过去，你们看住她！千万别跟丢了！”
同事知道这是她的任务出特殊情况了，可怜孩子要加班了。
不过他并不知道她的任务是什么。
情报线之间禁止横向产生联系，任务相关的信息只能通过纵向上下线传递。他的任务只有他的上线和下线知道，同事是无权得知的。
不过听起来像是抓间谍。
于诗萌急匆匆地拉开椅子跑了出去，连头也没回。
“出任务了，晚点回来！”
同事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
他突然回想起刚才居然差点恋爱脑上头，把机密告诉于诗萌，顿时懊恼地连锤两下自己脑袋。
谨言慎行！谨言慎行！他心想。
告诉于诗萌只会害死她。
长官确实把抓陆长信的重要任务交给他了。
他的能力是不如绿豆的，可长官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任务给他。并非刻意为难他，长官的意思大概率是让他拖。
长官怕是并不想抓陆长信！
这只是他的猜测，他当然不可能说出去。说出去就变味了，变成了他自己办事不力反污蔑长官有异心包庇间谍。
到时候十条命都不够他死的。
在政界，一个人的生与死，只在一句话，甚至一个字之间。
他突然打了个寒噤。
他想，也许，太聪明，并不是什么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