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跟踪了。
糖糖在离开小区还不到一百米的时候，那种如影随形的感觉就开始逐渐明显。
这个想法，几乎也是瞬间浮现在脑海中，坚定无比。
自从霜降带她入住管制区以来，这是她第一次，不在霜降的陪同下，孤身一人离开阑珊邸。
惊蛰的副官霜降全认识！没办法，太致命了。谁让他们关系那么好！
淮州情报网里所有的暗号、文字与无线电密码、下线代号，霜降全都一清二楚。
虽说霜降的这些惊蛰也知道，但稍微考虑到两个人的能力，也能看出来究竟是谁架空了谁。
霜降可以随时用惊蛰的人，惊蛰却很少用霜降的人。
不是用不了，而是惊蛰自己不用。他太信任霜降了，他觉得完全没必要，反正霜降会帮他打理好一切的！
在惊蛰看来，霜降是他的至交，这些实权就算全都送给霜降，他也心甘情愿。就算惊蛰只当个甩手掌柜他也乐意，霜降想怎样就怎样，因为他坚信霜降绝对不会害他。
霜降想要，就都是他的。惊蛰不在意。惊蛰只在意霜降。
不过也不能那样说，毕竟惊蛰能坐上这个位子也全靠霜降……
糖糖现在大概能猜出来，霜降恐怕从一开始就是故意扶持他。
这样的话，他相当于一直接一间接地接管两个总执行官的权力，同时控制惊蛰的淮州与他自己的第一军区，包括其所有的情报站点与谍报网络。
恐怖点想，霜降也许不止架空了惊蛰一个执行官，也许他还有很多“朋友”呢？只是惊蛰不知道罢了。谁让他那么没存在感，而谁又会注意他？
惊蛰死在霜降手里，全世界只有霜降一个人知道。
糖糖站在路边，眼泪突然止不住地流。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确实。
她变聪明了。
她能想通“霜降故意扶持他当上惊蛰总执行官就是为了架空他的权力”这一点，就说明她变得聪明了。
霜降从一开始就把他当做权力工具。对他而言，惊蛰的作用，就只是帮他占下一个总执行官的名额而已！
至于为什么选择惊蛰？
因为他太单纯，太蠢了啊！哈哈哈！
因为蠢，所以他根本就考虑不到这一层。他稀里糊涂地被好友送上了权力的高层。又因为单纯，他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权力都给了出去，因为霜降是他最重要的好友！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披着名为“友谊”的外壳。
霜降从一开始就没有真的把他当至交好友。他那个未知的目标永远坚定，就算十几年来不可能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可这些虚假的感情，最终还是要为“更重要的东西”低头。
好难过。怎么会这么难过。
我的感情，就那么不值一提吗？
为什么要刺杀我，暗杀不好吗？让我稀里糊涂地死掉不好吗？以我笨笨的脑袋，即使我重生了，我也绝对不会知道是你害死了我！
到那时如果我再变成了糖糖，被你这样爱上，我就可以毫无保留，心甘情愿地，真正的爱上你，就那样，永远地和你在一起……
幸福地，永远在一起。
至于前世被谁害死，我才懒得追究。我都当特务了，死亡是必要觉悟。
我这个人就这样心大，也从不计较什么。
只是你，实在是太过分太过分了。
遭遇了太过分的事情，一个又弱又蠢的笨蛋也会想要复仇。
就像那位，明明一点训练都没有受过，却依然还是选择了刺杀那位高级间谍的病弱女子。
其实真没有必要这样的。
只是你们间谍，实在是太过分太过分了。
明明我……这么笨。
为什么要变聪明！
越聪明，就会想明白越多东西。而有些东西想明白了，只会更加绝望难过。
想通了自己根本不可能通过求助白正源来给叶夫人报仇。
想通了霜降从来都没有对惊蛰有过感情，全是欺瞒与利用。
她想起了很多次霜降在她面前低声下气道歉的卑微模样，想起了他们翻云覆雨之时，霜降那双带着悲伤的湿润眼睛，和他那句低声的，卑微的，小心翼翼的：
“糖糖，你爱我吗？”
可即使是面对那样的他，她也从没点过头。
这个问题，在你知道我是惊蛰之后，你还敢问出来吗？
她只会盯着他，脸上无悲无喜，保持着一贯的呆滞与沉默。
于是霜降的眼睛就会黯淡下去，然后他就会结束，紧紧抱着糖糖入睡，紧得让糖糖都觉得禁锢和难受。
心酸。悲痛。苦楚。
可即使他再问多少句，糖糖也不会，永远不会，也不可能点头。
不能原谅！不能原谅！
你就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我是惊蛰，那个被你欺瞒利用了十几年，榨干了所有价值，最后像垃圾一样被你毫不犹豫地处理掉的，死在你枪下的惊蛰。
你是怎么对惊蛰的，我就会怎么对你。
你是怎么摧毁惊蛰对你的感情的，我就会怎么摧毁你对我的感情！
你觉得你很卑微吗？你觉得你已经爱我爱到尘埃里了，就可以打动我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这是你欠我的！
不仅如此，我还要让你付出更多的，更为惨痛的代价！
再多爱我一些，再更爱我一些，直到你爱我爱得愿意为我去死！
到那时，我会让你如愿的。
还有你的权力！你的地位！你的所有东西……
当你的间谍身份暴露的那一刻，这些东西都将尽数被摧毁在你的面前，就如同我看到陆氏重工在炮火下倒塌时的那样。
到那时，你看着背叛你的，你最爱的妻子，你的心中所想，又是如何呢？
糖糖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
我确实笨，我确实爱幻想。
但这一幕……我会付出我所有的一切，去实现它。
糖糖抓紧了手里的身份证。
惊蛰的副官里，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完全听从霜降的指挥。
但总有那么些少数人，古板、固执地遵守规定，经营着自己的情报线，也只认自己情报线上的这唯一一个上线。
这类有着高度纪律性的存在很难得出现在纯白理想这种恐怖组织里，按理来说通常只会由正规政党培养出来。
纪律性，也就是常说的军人特性。
惊蛰确实有这么一个副官，代号是蓝。
糖糖知道，以霜降的警惕性，即使惊蛰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可那些旧的暗号、代号与密码，他也依然会更新掉。
为了防止惊蛰留后手。
他不会嫌麻烦。
哪怕惊蛰那么蠢那么笨，他照样还会对他留有警惕心！
他这个人就是如此，已经谨慎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其他人也许已经放弃了旧的代号、暗号与密码，但蓝一定不会。
蓝只会在接到霜降信息后，再次联系他真正的上线惊蛰，确认是否更改，直到惊蛰明确告诉他确实改了，他才会使用新的。
不过。糖糖能想到的，霜降不可能想不到。
但霜降不可能杀了蓝的。
惊蛰唯一一个不听霜降话的副官死了，用脚趾头猜都知道是霜降要夺权了。霜降不可能这么做的。
但大概率，霜降会更关注蓝。
去找他太危险了！
可是。只有这个办法了！
除蓝以外，其他人都是不能信任的！
糖糖喘了口气。她抬头看了看那座围满蓝白色警戒栏的地铁站，和周围维持秩序的警察，眼中的神色逐渐坚定。
不管怎样。
试试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