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离开小区，途中一直都没有回过头，只有一次她进入过双院街，当时巷子里没有人，宁灿跟进去之后跟她打了个照面，就把她惊动了。”
于诗萌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见霜降不说话，她才大着胆子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长官，我怀疑她有反跟踪意识！进入双院街的行为很明显就是反跟踪动作！”
霜降心想，她那大概是迷路了罢……歪打正着而已……
而且宁灿是男人，一个陌生男人尾随她，她不被惊动那才叫怪了呢。她只会害怕宁灿是不是对她图谋不轨吧。
糖糖是很抗拒和戒备陌生男人的。霜降第一天和糖糖见面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来了。
“然后她离开双院街进入沈塘路，在沈塘地铁站求助了在那里值班的特警行动队。宁灿被她指认出来了，只能提前撤离。”
她居然还知道报警。霜降心想。
有困难找警察叔叔。糖糖可爱。
“然后她就被特警大队带走了。何雨柔不敢跟踪国政局的警车，只能上报我。我后来调取了警务处的出警记录，找到了她坐的那辆警车的行车记录仪，最后目的地是市政府。”
霜降微微一怔。
糖糖去市政府干什么？
找她以前的家里人吗？可那应该早就被组织处理掉了吧，虽然糖糖本人并不知情。既然如此，那她也应该去国政局的民政处问啊？
还是说，糖糖的家人就在市政府工作？
“然后我就打车去市政府，准备问一下她来找谁了，来干嘛。”于诗萌说，“结果我去的时候朝新大道被堵了，她直接晕大马路正中央了！就那样躺在地上，马路直接走不动了。”
“不知道是车祸还是什么，也没人敢去看一眼，都在等交警大队和救护车。我赶紧上去看她怎样了，身上没伤，不是车祸，就是晕倒了。她脸上全是泪，感觉是哭晕的……”
“只说事实。”霜降提醒她。
作为一个特务，在汇报工作时，添加太多主观意见，这是很差的习惯。
是怎样就是怎样，不要总是“我觉得”“感觉是”“有点像”。
事实如何就是如何。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要三思而后行。
只把事实说出来。
至于这些事情可以推测或推理出什么，你的上峰自己会判断的。
这也是执行方和决策方的区别。
“是！”于诗萌赶紧点头。
“继续。”霜降道。
“我去了一趟市政府的监控中心，准备把当天上午的监控查出来，但是监控中心的人不让进。我把军官证拿出来给他们施压，他们才实话实说，监控已经删掉了。”
霜降微微皱眉。
事情怎么变得复杂了。
于诗萌咳了两声。
“他们说是裴书记让他们删的。裴书记经常来删监控，因为市长办公室里时常会有军方的人来访，而军方人员的影像是不允许在军政处以外的地方留档的，所以每次这种会面之后，裴书记都会来删监控。”
“没有监控，我也不知道目标到底是找了谁。除非去军政处查市政府那天的监控留档。国安局的无人机应该也可以拍到。
“但不论是国政局军政处还是国安局通讯处，要查的话，都至少要……要长官你点头。我自己是查不动的。”
霜降听完之后沉默了很长时间。
然后，他慢慢地点了一下头。
“可以。现在去查。”
霜降解开领扣，翻开了军装的衣领。他的衣领内侧，佩戴着一枚烫金的国统党徽金属领徽。
按理来说他这样是不合规矩的，因为像他这样把领徽戴在衣领内侧，别人从外面是根本就看不到他的徽衔的。
他将这枚领徽摘下来放在桌子上，沿着桌面滑向于诗萌。
“你一个人去。”霜降凝视着于诗萌的眼睛，“不要用下线。”
“是！”于诗萌欣喜地道。
高保密级别任务！只能副官独自执行，不能使用下线！
长官把这么机密的任务交给她，是重用她的意思！
虽然她心里很疑惑。
明明这个任务最开始，好像只是为了照看一个哑巴女孩而已……
她怎么闻到了间谍的味道？
不过，那是长官考虑的问题。她就一破打工的。这么想着，就安心多了。
天塌下来也不是她顶着。
霜降低头看了看桌子上的资料，那是他刚刚根据于诗萌的汇报做的简要记录。
“市政府？裴书记？”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名词。
他当然认识。
惊蛰执行官的副官之一，代号蓝。
蓝在被霜降送给惊蛰之前，就已经是这个代号了。按理来说，情报线的一级上线或者次级上线发生更换，从那一级往下，所有情报员的代号、暗号和密码，全部都要更新。
惊蛰没更新。他不可能更新的。他只会觉得霜降还要用，反正他就算更新了，更新后的内容，他也会再次告诉霜降，四舍五入等于没更新。那他还不如不更新呢。
糖糖为什么要去市政府？跟蓝有关系吗？
这怎么可能呢……
不过说起来，糖糖跟惊蛰是真像啊。
霜降一愣。
他的思维开始天马行空了起来。
如果惊蛰男扮女装，大概有几分像糖糖呢？
不。也不会很像。糖糖的面部轮廓要柔和一点。
而且糖糖比惊蛰要矮一些。身高可以假增高，但降低是没办法降低的。
糖糖也根本没有做过切骨手术的痕迹。可以说，糖糖的身体，霜降比她自己都还要熟悉。
他也只是想罢了。至于把糖糖和惊蛰画等于号，他干脆连想都没想过。
首先惊蛰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他的尸体还是霜降亲自烧掉的。其次惊蛰百分百是男人，糖糖也百分百是女孩。
他只当是巧合。
特工对巧合很敏感是没错，但那也要看是什么巧合。
挑战世界观的事情，霜降连半个脑细胞都不想浪费。
糖糖的身世……有空还是调查一下吧。而且他的“那位”上线，也已经很久很久没联系他了。
于诗萌回来的时间比霜降预想中要快很多。
那么快就查出来了？
可是于诗萌的表情看上去很不安，甚至……惊恐。
霜降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好，当机立断：“去会议室！”
国安局的会议室是没有任何监听监控系统的，那是非常真空的地方，重要会议只能让速记员手抄记录，并当场让所有人过目后，再送入总局或司令部留档。
关上门之后，于诗萌才惊魂未定地道：“长官！有问题！特别大的问题。”
“说。”霜降倒是波澜不惊。
“删了！全删了！一干二净。”于诗萌低声说，“连通讯处的无人机画面都被人动手脚了！还有军政处。长官，这个裴书记很有问题！”
“军政处并没有十月十三日市政府的市长办公室监控留档。这说明裴书记删监控的动机并不是因为有军方人员来访，而是他的私人原因！”
“长官！我怀疑……”于诗萌兴冲冲地想要把自己的反谍思路全都说出来，可这时她却忽然生出了一种极其危险的预感。她下意识地闭上了嘴，看向自己的长官。
霜降安静地看着她，不说话。就只是看着她。
于诗萌不敢喘气了。
“是你一个人吗？”霜降问她。
“是！全程只有我一个人，我查的时候也没有人跟我一起。”于诗萌疯狂点头。
这话一说出口，她就明白了长官的意思，连忙道：“放心吧长官，除了我没有人知道！没有你的许可，我绝对不会透露半点自己的任务内容的！”
“很好。”霜降点了点头，“接下来你的任务，去把特警大队那台行车记录仪处理掉。知道是哪台吗？”
于诗萌一愣。她一时间没明白长官的用意，但她只需要服从命令就行了。于是她点头道：“知道。”
“然后再去一趟温洮国政总局，亲自找军政二处副处长苏限，让他把许绘岚的资料转档，转到我档案里。保密级别调到最高。类别一栏填配偶。”
“不要有任何中转传达，你报我的名字，可以直接见到他。”
于诗萌更懵了。但她还是点头。
“明白！”
“很好。快去快回。”霜降停顿了一下，“记住，只能你一个。”
“放心吧长官，我又不是第一天当你副官了！”于诗萌干劲十足地道。
霜降不再多说，目送她离开会议室。
还是正规政党好啊。霜降心想，终归是军人出身，令行禁止。哪怕心里再困惑，也绝对会服从命令。
纯白理想……
霜降闭目思索了片刻，不再在会议室多待，站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