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玉镜峰的时候，天边的雪渐渐大了些，连带着灰蒙蒙的天色也缓缓被时令擦黑。
“今天测定堂值班的长老应是谭长老……你且放心，他人好说话得很，不会因为你是玉桂峰的就来刁难你的。”
少女走在前面，态度虽公事公办，但语气里却透着一丝亲近的意味：“要是遇到了和我关系好的同门，我也会多介绍几个给你认识一下。”
“他们都很友善的，你也许能和他们处成朋友。”
“同师姐要好的同门，想来都是宗门内凤毛麟角般的存在，”霍筠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应付着，“朋友什么的不敢奢望，能与他们说上几句话，在他们面前混个脸熟，就算得上是我的荣幸了……”
“霍筠。”
他抬起头，对上少女望向自己的秋水眸子。
见她眸光清傲，却隐隐带着几分失落。
“其实我一直知道你很厉害的，”她轻声正色道，“不管什么时候都是。”
“师姐谬赞了。”
“不是……我就是说，想你不必在我面前也掩饰自己……想让你愿意相信我。”
霍筠平静地眨眨眼：“师姐。”
萧清霜怔了怔：“什么？”
少年看了一眼落在她肩上的雪，没有上前。
“天快黑了，”他指了指天，“我们应当快点过去才是。”
萧清霜反应过来。
微微动容，最终还是苦笑了一下。
“好。”
她攥紧拳头，面上轻声道。
“……”
谁料刚刚走进测定堂，就听到一道有些粗犷，略带几分阴沉的声音传来。
“这不是清霜师姐吗？……怎么，后面还跟着玉桂的人？”
在少年身前半步，身披黑金大氅，青丝荷雪的少女旋即皱起眉头，背手朝对方冷冷道：“洛荆师弟倒是有心在此地等我了，我奉诸长老之命，带他过来做实力测定。”
“他玉桂的人也配？”
萧清霜刚刚想怼回去，霍筠便平静望向那名身着黑衣的，脸像是被刀削的魁梧男子：“玉桂的人如何不配？”
“如何不配？要不自己想想你们平日里在秘境里都干过什么腌臜活计！”
被刀削的魁梧男子面上青筋隐隐冒起。
“秘境是只有内门弟子才能去的，”霍筠平静说，“我既没有下黑手的可能，也没有下黑手的意愿，请不要将我与他们混为一谈。”
“再者，当着外峰弟子的面，对我师姐语出不逊，你的气量似乎也并不理想。”
这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少女清冷的神色下意识一松，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他。
但对方的驳斥转瞬即至。
“我不喜欢她是一回事，讨厌你们这种宗门败类又是另一回事，”只听名叫洛荆的男子冷冷道，“要是还在这里同我抗辩，我可要把你揍成残废，撵出去了！”
“差不多可以了，洛荆！”
萧清霜冷脸打断道：“你今天不愿意给我面子可以，但你不能坏了宗门内的规矩！三言两语不离打杀，你莫不是想当着我的面造反？”
“造反？我看想造反的是你这个下任魁首！你这毒妇和这玉桂的家伙里应外合，就是想把宗门搅个天翻地覆！”
“师姐。”
霍筠按住她的肩膀，面色平淡：“交给我。”
“你可以吗？”萧清霜面色一怔，低声问他。
“没什么不可以的。”
霍筠甩下一句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便上前轻轻朝对方拱了拱手：
“洛荆师兄。”
“贵峰内部事宜如何，我不掺和。”
“但未来我也是要进内门的，如果今天师兄就想让大家，包括我，还有我师姐都难做的话，我也不介意使点自保的手段。”
“你还想进内门？”洛荆不屑地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实力？”
“早有人和我说过了，你根本没有筑基实力，是靠着走关系被挑上的！”
“师兄的说法真是别出心裁，”霍筠轻声来对，“那是要我现场测试一下吗？”
“你还想装高手？好啊，很好！你现在就给我上来测，当着所有人的面来测！”
脸像是被刀削的英俊魁梧男子厉声道：
“我倒要看看，玉桂的人可以无耻到什么地步！”
临近天黑，测定堂的人本该少上许多。
但眼下，被刀削师兄这么一闹，围观的各峰弟子一下聚了不少。
便是当日不当值的长老，也来了几位。
场边的喧闹声渐渐传来。
“诶，那个外门的……是玉桂的人？”
“是啊，你没听洛荆在那说嘛，就那小子，喏，玉桂的人，走了关系，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暴露实力，简直自取其辱……”
“那他关系也挺硬的，还攀上了清霜师姐，啧啧……”
“攀上了又有什么用？我记得参加内门选拔，最低也要筑基初期吧？就是你也听洛荆说了，他都还炼气呢，这手一放上去不就露馅儿了？”
“还真是，那他这……”
“谁知道呢……”
嘈杂喧哗之间，霍筠收回视线，回身看向抿紧了唇线的少女。
“他不会连炼气后期都没有吧，那可搞笑了……”
耳边的声音再度传来。
少年回过神。
在看乐子，更多是怀疑，与不屑的目光中，目视前方，平静地走到了那座约莫一人高的黑色方尖碑前。
“师兄，”他扭过头，轻声问刀削师兄，“如果测出来我实力过了筑基，师兄可有言语？”
“废话真多！”洛荆冷哼一声，“你测的什么东西和我有什么关系？”
霍筠想了想：
“那我要师兄跟我，还有师姐道歉。”
“你……！”
说完这句话，少年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黑色的方尖碑开始闪烁。
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没有人说话。
直到过了片刻，方尖碑上缓缓浮现出一抹浅绿色的光芒。
“看吧，我就说是炼气了……绿光那么浅，肯定不会错的。”
“不是，他还真上去测啊？是我我肯定找个机会溜了……”
场边弟子议论的声音，同样传入了刀削师兄的耳中。
洛荆冷笑一声，刚想开口嘲讽。
便看到方尖碑上，绿光在几息之间缓缓变深。
过了数秒，慢慢地成了天蓝色。
继而字样清晰映出。
“筑基：初期。”
场外的弟子们，在看到这字样之后，纷纷安静了下来。
“师兄。”
而霍筠则再度侧头，平静开口：“我请你向我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