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他应该是有些生气的。
虽然他整个人身上有着太多的疑团。
但是不管怎么说，相处日久，一些基本的情绪还是能分辨一二。
她不想在他还生气的时候去试探他。
别心急，她默默告诉自己，这一次他们的时间还很多。
可以慢慢来的。
“……”
于是趁着少年不注意的时候。
她忽然有意撒开了衣兜里的手，而后悄悄拢住了他拄着剑的手背。
少年微微一怔：“师姐你……”
萧清霜刚想笑，却忍不住咳了起来。
只是刚抬起一只手，鲜血便落在了手背上。
霍筠神色一怔。
“你的手比我的还冷呢，”面前的少女有些慌张地将手背到身后，复又贴着他洁白的衣襟温柔笑笑，抬起头看他，“不过，我想这样就不冷了。”
“但是你看，我没说错吧？”她弯了弯眉眼，脸色有些苍白，“我说过你很厉害的。”
霍筠从怔愣中反应过来，沉默着，自口袋内递给她一方白手帕。
“师姐不必如此，”他轻声说，“大家萍水相逢一场，不过是逆旅过客的交情。”
身披黑氅的少女朱唇轻启，微微笑道：“可天地本就是万物的逆旅，谁人不曾于这逆旅之中相会？”
霍筠哑口无言。
萧清霜见第一次说赢了他，不禁吃吃笑了起来：“这可还是你教我的呢，师弟。”
霍筠心底叹了口气，只好微微侧身，语气不着涟漪地问道：“师姐同我说这些，是想表明什么？”
“我知晓你所知晓的，或你所不知晓的事情，”萧清霜收起笑意，对他轻声道，“虽然山峰之间彼此敌视，但你若想做什么，你可以相信我……我自会尽力帮你去做。”
霍筠歪了歪头：“我只是不解，师姐似乎总是将我错认为师姐的故人。”
萧清霜微微动容。
“因而我想，就有这么一个事情，”见她失神，少年便再度望向远方，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师姐所知的那位故人，真的会是现在的我吗？”
“我……”
霍筠平静地岔开了话题：“说起来师姐，我想跟你请个假。”
少女平静了几分心神，看向他：
“请假？”
“对，想下山采买一番……”
他想找认识的朋友打探一下治疗修炼致伤的办法。
而这件事不能告诉她。
不然会变得很麻烦。
“采买一番？”
萧清霜狐疑起来：“师弟莫不是在撒谎吧，这么勤快？”
“师姐何以觉得我在撒谎？”霍筠轻声反问，“年底了，也该收拾一番住处的。”
少女轻轻擦了擦手背，抬手刮了刮他的鼻梁：“直觉告诉我你不对劲。”
这也是霍筠教过她的。
要是碰到什么事情有预感，解释不了，就说是自己的直觉。
一般对方都没法招架。
“在下一般不会说谎。”
“老实交代，不然我不给你批这个假，”少女故意哼了一声，“非得把你摇到我那里日夜cao练。”
霍筠：“师姐的身体能经得起日夜cao练吗？”
“不许岔开话题呀？”萧清霜叉腰瞪了过来，“少儿不宜也不行呢……你就是凝丹中期，也不能荒于修炼，须知修炼一事，到底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
霍筠轻轻眨了眨眼：“便是半日也不行？”
“半日也不行！”
少年无奈，兀自叹了口气：“可是我预着那天煲鸡汤的，肉鸡都挑好了，就等着那天开宰来着。”
萧清霜神情一滞。
噢，原来是要煲鸡汤啊。
“师姐？”
“你确定要煲鸡汤对吧？”萧清霜回过神，抿了抿唇问他。
“是，不是去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霍筠轻轻点了点头，“硬要说还有什么事，就是腊八快到了，想再买点豆子和莲子煲粥。”
后半句萧清霜已无心去听，因为注意力已被煲鸡汤勾走了。
重生前，曾经喝过他炖的汤。
鸡汤的口感很醇厚，而脆弱挂在鸡骨头上的鸡肉亦炖得绵烂，入口即化。
让很多年没正经吃过饭的萧清霜很是触动。
她从小家境优渥，自然短不了玉盘珍羞；只是来到宗门之后，同门对凡尘享乐之事颇不感冒，才让她慢慢放下了品尝菜肴的习惯。
直到霍筠的出现，才让她再度回忆起了曾经的生活。
“风有些大了，师姐，”霍筠缓缓开口提醒她，“看你被风吹得眼红。我送你回去吧，莫要受凉了。”
“如果师姐不喜我告假下山，那此事便回头再议。”
“……”
说这话的时候，其实霍筠也想了一些事情。
他已然知道萧清霜的重生。
但他并不知道，为何她会以如此超出同门情谊的态度面对他。
特别是刚才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才小心翼翼靠过来的样子。
这绝对不是师姐弟之间的相处模式吧？
怎么看都像是……女朋友？
霍筠也不是什么木头，前世是看过不少恋爱相关作品的。
只是类似的事情落到他身上，他还是不免犯起了嘀咕。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重生前他帮了她，她也应该知道，那是为了他自己……再者，他们之间的相处应该也很公事公办才对，她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喜欢他呢？
“等等等等……师弟。”
萧清霜抬起手腕抹了抹眼睛，一时有些结巴。
在霍筠的注视下，少女轻轻咳了一下，才恢复到平时清清冷冷的样子：
“我考虑了一下，你要同我告假，也可以。”
“但是，师姐我有个要求。”
霍筠挑了挑眉：“师姐请说。”
“我要，和你一起下山，”她语气缓慢，装出很有底气的样子，“当是监督你了。”
“毕竟你我相识……还不算太久。”
“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只去采买了。你单独去……我对你放心不下。”
霍筠轻轻“啊”了一声。
“怎么，”萧清霜微微攥紧掌心，故意摆出师姐的架子，抬眸问道，“师弟可是介意我跟着不成？”
“完全没有，”霍筠抿了抿唇，“师姐自便，我真的只是去买东西的。”
萧清霜松了口气，又赶紧轻轻跺了跺脚，严肃起来：“你最好是。”
霍筠：“师姐若是觉得不方便，让相识的同门代为监督也可以的。”
“那多奇怪，”萧清霜瞪他一眼，“你是我罩的，我把你交到别人手里，不是显得我什么用都没有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