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霍筠最后还是和萧清霜一起下了山。
临近腊八，腊月上旬的雪停了一阵，天蓝得像是宁静的湖水。
趁着雪停，宗门里穿着外门白衣的杂役弟子便被发动起来。
清扫起了上山路间的积雪。
走在山路上，除了这些扫雪的杂役弟子，不时还能看到从山外办事回来，身穿黑衣的内门弟子。
他们虽然执行任务在外，但都多少了解过萧清霜在宗门内的名声，知道她年纪轻轻，便已半步元婴的绝佳天赋。
“清霜师妹。”
下山的路上，碰到两名出身玉镜的内门弟子。
一男一女，一起恭敬向走在前面的黑氅少女行了一礼。
他们虽算得上萧清霜的师兄师姐，但萧清霜已经被选为下一任弟子魁首，无形之中地位比他们要高上一截。
因而就有了两人向少女行礼的一幕。
“我听说师妹最近收了玉桂的人当培养对象……想来是这位师弟了？”
“见过师兄师姐，”霍筠回了一礼，“在下霍筠。”
那名师兄呵呵一笑，压根没理会他，只顾着和萧清霜说话。
他有些讨好地发问道：“师妹是今年挑到最后没人挑了吗，怎么没挑我们自己峰的人？我认识几个资质不错的外门弟子，回头咱们彼此之间可以认识一下。”
萧清霜冷了冷神色，但没有开口说话。
“不会是看上了师弟长得俊俏吧？”那名师姐也掩着嘴笑了起来，“不应该啊，他是长得好看，但咱们峰里的外门，也有几个拿得出手的吧……”
“瞧你说的，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师兄摇了摇头，“真的师妹，听我一句劝，别到时候内门选拔的时候，你挑的这个师弟被我们峰的给收拾了，到时候你也脸上无光……”
“不知道咱们峰的那几位是什么实力？”
萧清霜忽然冷笑来问。
“最低好像也有个筑基中期吧？好一点的都半步凝丹了，”那位师兄赶紧赔笑着，有什么话张口就来，“哎呀，反正应该是，比你这位师弟要厉害一截子。”
“不过，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这个挑错人的时候也很多嘛！要是你愿意呢，师兄我也可以代为联系一下我们峰的那些……”
旁边的师姐也频频点头，看都不看霍筠一眼。
萧清霜皱紧眉头，飘然回身出声道：
“霍筠？”
“在下不才，凝丹中期，”身后的白衣少年早有准备，行礼轻声应答，“早两日方测定过的。”
“啊……”
“师兄师姐可能刚从外面回来，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
刚刚还在侃大山的师兄一下便怔愣在了原地。
想他也是在山门里待了十几年，才在加入内门之后修炼到了凝丹境界。
但是眼前这玉桂峰的，比萧清霜还小。
还只是外门弟子，居然就已经凝丹中期了？
便是旁边的师姐，也同样瞪大眼睛，复又连忙平复心情，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皱眉问道：“师弟真有凝丹中期？”
“自然。如果玉镜的几位同门想与我比试一番，在下自是毫无问题，但选拔弟子之间互相切磋，需引路人首肯，故而还需征询我师姐的意见。”
霍筠这一番话说得很得体，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对外给萧清霜留足了面子，让原本内心火大的她稍微舒服了一些。
“正是如此。要是他们质疑我没有挑他们，可以让他们来挑战霍筠，”萧清霜神色清冷，“要是他们一个个筑基的能赢下霍筠，我自然要高看他们一眼。”
“可要他们都是金玉其外的闲散子弟，那恕我直言，道不同不相与谋。我同霍筠还要下山采买的……告辞。”
她语气冷淡地扔下这两个字，便径直错身离开。
矜贵的黑金大氅下摆被微微带起，衬托出少女不同寻常的身份。
霍筠同样也没有多余动作。
只是意味深长地，同两位目瞪口呆的师兄师姐再行了一礼。
便快步跟了上去。
“喂，你有没有觉得……”
过了十余秒，那名师姐忽然打破了沉默。
“怎么？”
“清霜师妹……和那位师弟之间的默契，有些好的过分啊？”
“此话怎讲？”
“此话怎……你看不出来吗？”
“嗯？”
“就是说，他俩之间，好像就是很有默契，很般……”
般配的配还没说出来。
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的这位师姐，眸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别别，先回去打探一下这位霍筠师弟，”那位师兄连忙打断她，“找个人问问。”
“去找洛荆吧？他最近好像都在宗门，应该知道一点事情，”那位师姐扭头望向他们下山的方向，“就是有关清霜师妹对他态度的……”
“啊？”
“是，不知道你还有印象没有，我们在和她搭话之前，她和那位师弟还有说有笑……但见了我们之后，她就又变成原先那副模样了。”
“那，他俩之间到底？”
“别想了，还是先，嗯，先回去问问洛荆和谭长老他们吧……”
话分两头，萧清霜此时也冷着脸，正慢慢走在前面。
霍筠跟在她身后半步，扭头回望了一眼，复又轻声道：“师姐可是对刚刚两位师兄师姐所言耿耿于怀？”
“我可太生气了，”少女低低哼了一声，“我自己挑的人，我自己难道心里还没数吗？还要来指指点点指指点点，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霍筠又沉默了。
他这两天与相识的同门打听了一下，关于萧清霜挑他的事情。
所得到的反馈，基本都是震惊。
但震惊之下，又有几分分说。
玉桂这边的自己人里头，大致分为两拨。
一拨人觉得，霍筠是他们玉桂的叛徒。
而另一拨人，则觉得这是他把玉镜的魁首拐回来的大好时机……这是那些长老之间的考量。
而玉镜那边，则清一色地对他和萧清霜表示了不满。
尤其，是对于萧清霜的选择。
这和她被推为下一任魁首的原因有关。
霍筠曾在重生前与她分析过，四峰各派之间，谁也不愿意让对方的人当上魁首。
僵持之下，萧清霜作为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修为实力出众，又没什么钻营的心思，自然成为了各派之间妥协让步的最好选择。
在这种情况下，她如果敢自己挑选弟子。
就意味着，她亲手打破了自己原本被安排好的定位。
“……算了，”少女轻轻呼出一口气，冷脸转过头看他，“反正已经把你拐到手了。”
但就是这样，她也要在已经受伤的时候，顶住外界的压力。
把他收为自己的培养弟子。
“……”
她是真的打定了主意，就算有千辛万难也要拼命保护他的。
少年忽然有一种她像个恶少，把身为乖乖女的他给掳走了的错觉。
真有点恶少的感觉吧？他不由得心想。
“若是在师姐的位置上，我自然也……”
他思忖片刻，正想要安抚几句。
“好啦，说生气都是逗你玩的，”但恶少看着他，却忽然温和笑了起来，“原本他们那么一说，还是有点生气的，但看到你就不生气了……咱们快点走吧？”
“我听说山下的冰糖葫芦很好吃，师弟介意给我买一串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