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清涟山而下，旁边便是远近闻名的清涟城。
凡是要下山前往秘境历练，又或者是准备参与警戒地带巡逻的衍月弟子，都会将这座大城作为临行时的补给点。
城池本身很大，各种服务功能一应俱全，辐射了周围的若干村庄，以及本地区内，除了衍月宗以外的其余几个宗门。
霍筠此次下山，说要买红豆薏米这类的粗粮回去做腊八粥，其实都是借口。
他真正的目的，是想找到办法，提前治好萧清霜身上因修炼造成的暗伤。
“……”
一周目的这个时候，虽然他俩还并不认识，但其实两人之间也曾见过面。
那是参与内门选拔的弟子，参加秘境探险的时候。
那时她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
为了复健，她主动申请加入了秘境探险的队伍。
当时霍筠也在队伍里，还委实惊讶了一阵。
原本以为要等到进入内门之后，才能真正见到这位清冷仙子。
却未曾想，竟然这么快就见到了她。
“师姐，糖葫芦。”
少年轻轻道了声谢，便将找回的灵石放进衣兜里。
再将糖葫芦递给身后盼了很久的黑氅少女。
“你人还怪好的嘞，”萧清霜抿起嘴轻轻笑着，接过了少年手中的木签，“咱们走吧。”
“倒也不是，”霍筠轻声说，“不过是糖葫芦，连给师姐的束脩都算不上的。”
“一点心意而已，还望师姐笑纳。”
回应他的，却是少女轻快起来的步伐。
“好啦好啦，心意我领了，不用跟那些讨厌的家伙装腔作势……你也别闷闷的呀。”
萧清霜走在前面，攥着冰糖葫芦，回身笑着看他。
霍筠微微无奈，只好加快了几分脚步。
“……”
他还记得，在当时。
惊喜来得很快，惊吓同样也来得很快。
在队伍行将返回的时候，他们遭到了不明势力的袭击。
虽然当时萧清霜已经恢复了大半实力，但敌人不但追击十分紧迫，并且似乎知道她受过伤这件事。
因为在与她交战时，他们中的一人，忽地甩出了一张灵符。
正是那张灵符，使得萧清霜旧伤尽数复发。
让他们这边，一时折损了一员大将。
那一次探险，如果不是他最后招式尽出，恐怕整支队伍都会折在那里。
等回到宗门，秘境里的出手，给他也带来了不好的影响。
玉桂的长老们知道他援护萧清霜一事，以为他与玉镜走得很近。
此后，老登们便对他多有疏远。
甚至一度动了杀心。
这导致他被迫提前站队萧清霜，从而过早地暴露了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一切的起因，还要归根于萧清霜冲击元婴时落下的暗伤。
如果能在进入秘境之前解决这个问题，那么一方面，她将在可见的未来，为他提供更多的庇护。
另一方面，他也减少了出手的可能，进而更好地隐藏自己的真实目的。
从而实现借力打力。
不管怎么算，都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他做的这件事，不能给她知道。
他不确定萧清霜到底对他是什么目的，因而任何牵扯到她的举动，都要小心行事。
“师弟中午想吃什么？”少女走在前面，笑着扭过头看他，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咱们中午可以在外面吃，然后下午逛一会再回去。”
看着她如此亲昵的笑意，霍筠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如果她想要拉拢，或是如何。
像她这般，姿态如此亲近，是不是有些过了。
他真的值得她如此吗？
“我想先去老余的米店买些红豆，薏米之类的煲粥用，”霍筠平静道，“再和他拜个早年，然后便听师姐安排。”
“拜早年？”
“这次下山之后，年前是不会再来了，”少年说，“老余是我上山前的朋友，照顾一下他的生意。”
“从前没听你说诶，”萧清霜歪了歪头，狐疑地看着他，“不过采买的事情我不了解，我跟你走便是了。”
霍筠闻言，微微沉默了片刻，便轻声解释说：
“我刚流落到清涟地界时，是老余收留的我。年前探访一下，算是应有之义。”
萧清霜这才眨了眨眼，缓缓道：“我晓得了。”
霍筠“嗯”了一声，便走在前面带路。
“……”
临近年关，街道上人很多。
霍筠提了酒肆的纸包，便往米店的方向走去。
萧清霜跟在他身后，轻轻扯着他的袖口，内心一时多了几分怅然。
此先在比试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其实很了解他。
但今天听他说起上山前的事情。
她才意识到，自己甚至不知道他的从前是什么样子。
不禁多了几分羞惭之意。
内心深处，想要多了解他一点的心思，正像吸了水的海绵一样渐渐膨胀起来。
少女轻轻咬下一颗糖葫芦，酸涩的味道随着糖衣溶解缓缓逸散。
这哪是山楂的酸呀，她忍不住想着。
“师姐似乎有些不高兴？”
霍筠像是有读心术似的，侧过头轻声问道：“可是有什么心事吗？还是身体不适？”
萧清霜先是一愣：“我还好……”
“小心。”
面前的少年忽然挑了挑眉头，平静侧身上前，扣住她的手腕。
萧清霜“啊”了一声，刚想说话，便被他拉到一旁。
刚刚站定，才看到霍筠的身后跑过一匹失了控的马。
清盈的冷风飘过脸颊。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挨得极近。
贴着他的胸口，萧清霜微微瞪大了双眼。
她知道自己的脸烫了起来。
但不确定红不红。
无意中抓住了少年身上的氅衣。
氅衣柔软而洁白，上面有着好闻的阳光气味。
于是下意识地埋了埋头，没给他看到自己脸红的模样。
“不好意思，”她低着声音，轻轻扭过头道，“我反应慢了，不应该的。”
“无妨，”霍筠摇头，“随我来就行……不过几步路就到了。”
“嗯。”
她短促应了一声，便飞快地低头拍了拍脸，攥着拳心快步跟了上去。
“……”
转过街角，余记米店的牌匾出现在视线里。
霍筠提着礼物上前。
却被告知，老板此时不在店内。
竟是在这时候跑出去了。
“实在不好意思啊，两位……我们掌柜的今早说要出趟门，这会儿都还没回来呢。”
见伙计一脸歉意，霍筠心底一沉。
原本有关修炼致伤的事情，他就是预着在买东西的时候。
顺带问一下这位米店老板的。
对方不只是米店的老板，还是一名情报商人。
但眼下，老板不在店内……
有点麻烦。
“那要不先去吃饭吧？”
萧清霜抓住机会，轻声建议道：“吃完饭……可以再在城里转一转的，说不定老板就回来了。”
霍筠闻言，本是有些不快的。
但扭过头，看到少女抿着唇，认真替他考虑的模样。
他站在原地，忽然觉得。
说不定也能多等一会呢。
多等一会，老板可能就出现了。
好歹是女主说过的事情，说不定真有几分玄学在里头。
“那便去吃饭吧，”一念至此，霍筠轻轻点了点头，“听师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