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觉持续了数秒，霍筠才再度平静下来，缓步上前，垂下眸子问道：“师姐可受了伤？”
他的态度很平和，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态度。
仿佛她刚刚的出手，并没有给他造成心理上的影响。
“……”
萧清霜注视着他，灵剑缓缓下垂，眼神随即恍惚了片刻。
继而回过神来，低低地“咦”了一声。
“师姐？”
“嗯？我没事哦，”少女歪了歪头，声音再度柔和下来，“刚刚我和你说了，回到宗门之后要做什么的吧？”
“剑法第十四、十五、十八三招，”霍筠不带感情地对答，“学成之后，与师姐切磋比试。”
“如此便好，”她攥紧拳心，笑笑，还不忘补上一句夸赞，“眼力不错。”
细节被霍筠尽数看在眼底。
于是心中升起疑惑。
刚刚她的神态那般冷酷，现在对他时又分外亲昵。
这其中的差异，是否有些太大了？
不过眼下，并非留意这些细枝末节的时间。
因为对他来说，重生之后最重要的计划，就是尽量与这位师姐保持面上的距离。
自然还要借助她的力量铲除宗门内的叛徒，但他不能再在这个过程中，明着给萧清霜出招。
甚至说，因为有一周目的指点，现在再碰到什么问题，她已经可以独自面对，不再需要他的帮忙。
最理想的情况就是，他只需要躺平。
坐等她把反派逐一发送，就可以放心开溜了。
不过，至少现在不能开溜。
他还要确保萧清霜出手的时候，不会被暗伤拖了后腿——这也是他下山的最初目的。
“……”
说来也巧，在当面将那九十万灵石拍到几位云水宗的道友面前，让几位道友差点跪下来喊爹之后。
他俩在将要离场的时候，偶然遇到了此先不在店内的那位余老板。
原来后者早已在萧清霜出手的时候，就发觉了霍筠跟在身旁。
此刻，便已在拍卖行的门口等着他们了。
“……”
余老板是一位长相敦厚，微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面容和善，但看得出几分情报商人特有的精明。
霍筠让萧清霜与他寒暄了几句。
便主动上前，带着几分礼貌笑意，询问他能不能去店里面坐坐。
这便是“要打听点事情”的暗示了。
“啊？好说好说……你和你师姐，你们看看要不要晚上在我那儿吃饭？”余老板微微眯眼，笑意却爽朗，“也不妨事的，就多添两双碗筷的事情……快过年了，难得山上人有时间下来走动，我们小店也蓬荜生辉嘛！”
“那便叨扰了，”萧清霜轻轻一笑，“不过晚上山门给我们留了饭，坐个把时辰我们就回……店里晚上不也忙吗？我想着，总是不方便有外人在的。”
霍筠微微挑了挑眉。
这要是放在重生前，听到有人问留饭的时候。
她私底下准会神色紧张地拉着他衣袖，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们为什么不在他家里吃饭呀？”
“那是场面话。”
“什么是场面话呀？”
“就是比如说我们去一户人家，人小孩是个废灵根，一辈子也只能修炼到凝丹的那种。”
“啊。”
“那这个时候咱们就不能说他这辈子没法修炼了，不然不得招人家记恨？”
“那怎么说呀？”当时的她也呆呆的，“难道要给他塞一堆丹药吗？我倒也不是没有……不过都是留给你的……”
霍筠往往扶额：“就要么不说，要么人家问起来就说，修炼一事除却个人努力以外，还看天分机缘。”
“每个人的机缘不同，因而未来去到的高度也不同，但只要精于修炼，未来肯定能有所为……”
“这个就叫场面话，”那会的他真的在耐心解释，“就如果别人要留你吃饭，咱们得看情况的。”
“要是老早开口就问你要不要留下来吃饭，那师姐你别真的应了，到时候我们走了人家又要背地里议论咱们……”
当时的萧清霜懵懂点头，霍筠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
但眼下来看，应该是听进去了。
因为他看到，余老板也递过来一个略微诧异的眼神——很显然，如此不怯场，如此接地气的修炼之人，当真是极为少见的。
虽然她有些时候是不太聪明。
但至少在学东西这件事上，她好像从来没有过障碍……基本上他教过的处事原则，她都能运用自如。
而直到进了米店，寻了个机会将她支开之后。
余老板才有机会用笔写下了这个问题：“你那位师姐怎么说话也和你一个调调？你俩不会成亲了吧？”
两人之间用的是笔谈。
霍筠差点没拿稳笔。
她确实学他学得很像，以至于在外人看来已经到了夫唱妇随的地步。
但还是有点误解过分了吧？
“有些问题，我略微给过她一些自己的建议，”他按着心口，缓了缓，平静写道，“主要是她悟性好。”
对上余老板狐疑的眼神，少年也只能眯起眼，硬着头皮继续来对：
“今天来拜访您，也是因她而来。”
余老板眼底闪过一丝情报商人的狡黠，微微笑着坐直了身体。
“何事？”
霍筠：“我这位师姐在冲击修为之时因故受伤，眼下经脉多不稳定，修为随时有倒退趋势。”
“我听说有一味能帮助修炼者巩固修为，实现突破的丹药，眼下想谋划一番，不知您可曾有所耳闻？”
余老板恍然大悟，继而笑容转化成了“你别说了，我懂了”的意味深长。
给小女朋友看病来了。
“好说，”余老板赞许点头，“小霍够男人。”
霍筠知道他这回算是在这里洗不清了。
“我倒是有点眉目，”男人笑着，频频点起头来，“今天的拍卖会上，我从认识的朋友那里听说了这个事情。”
“还请您详细说说。”霍筠写完这句话，便从储物戒中取出了几张万字头的纸票。
顺便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红纸。
“给家里小孩的，”少年老练地包好，递过去，“当哥哥的过年多少也有点表示，莫要见外。”
“小霍有出息，”余老板给他比了个大拇指，“那我便说说。”
“您请讲。”
余老板给他加满了茶，便缓缓来写：
“丹药名唤秋玫丹，据说是上一次雾灵谷秘境打开的时候，有些修炼者在里头寻到了几枚，自有你说的那番功效……”
少年缓缓松了口气。
还是有些办法的。
虽然这办法听着并不靠谱，但重生以前，他没少找过这位曾经接济过他一阵子的老板打听事情。
大多都很准确，基本的细节出入都在可接受范围内。
“但雾灵谷离此地遥远，你现在身为外门弟子，想要远赴雾灵谷所在的雾遥州，恐怕力有不逮。”
“我会再想办法，”霍筠摇头，又写，“下一次雾灵谷的开启时间，是什么时候？”
“这我就不知道了，”余老板抬头看他一眼，又写，“你们宗门之间应该彼此多有来往，自己打听打听，说不定就有眉目。”
少年沉默了片刻，轻轻放下了笔。
他决定现在就找机会用掉之前和云水之间的人情。
“那我该回了。”他开口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