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江美子早早就将卫生做好，然后抱着书包蹲在座位上，这样视线刚好可以看到教学楼的出口。
如果陈安要回去的话，一定会经过那里。
虽然陈安说过会回来，可身边跟着安雅同学那样受欢迎的女孩子，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回想着这一天安雅同学都和陈安腻在一起的模样，江美子莫名地有些羡慕。
她羡慕安雅，羡慕她身边总是围着关心她的人。
不过她可不敢像安雅一样主动。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也许陈安只是可怜自己，像是看到街边流浪的小狗走过去投喂一根香肠似的，这只是一时兴起的善心。
如果那只小狗恬不知耻地跟上去汪汪地叫，想要讨要更多的吃食，也许就会被刚刚的好人心一脚踢开。
哪怕有一丝可能让陈安同学产生厌恶的行为，她都不敢去做。
只要能做朋友就好了，就算远远的看几眼也行。
与其去赌未来的美好，江美子宁愿停滞不前，不断回味已有的幸福回忆。
毕竟过去是确定的，而未来她没有信心争取。
挂在后黑板上的时钟一丝不苟地跳动着，滴答滴答，江美子的心也随着秒针跳动，慢慢有了睡意。
昨天晚上都没睡着……恍惚间她思索着。
陈安同学出去了好久呢，会不会把她忘了？
班级聚会时大家总会忘记她，开家长会时也不会宣读她的成绩，就连定制班服的时候也没有她的那件。
不过她早就习惯了，比起过去被人欺负揶揄的日子，这样像个尘埃一样飘在角落反而更幸福。
要是陈安同学把她忘了的话……
那就忘了吧，就当做了个梦，至少是个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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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着了？”
陈安在医务室用热水擦掉嘴角的糖渍，简单将医务室整理一下，赶忙回到教室。就看到江美子蜷缩在角落的椅子上一动不动，像是小憩的小猫。
一想到安雅刚刚癫狂的样子，还是我家江美子乖啊。
至少不会像疯狗一样二话不说就咬上来。
为了不把椅子踩脏，她特意脱掉了小皮鞋，也许是没有干净的袜子了，一双玲珑的裸足就这么呈现在陈安面前。
白白嫩嫩，可食用级……
咳咳，陈安你想什么呢？
看江美子呼吸匀称，陈安没有打扰她，轻轻拉开一旁的椅子坐在上面，眼神在江美子的身上打量。
看着丫头眉头紧皱的模样，不能在做噩梦吧？
才十几分钟就睡着了，昨晚没睡好？
不能是她姑姑又发疯了吧？昨晚自己在楼下也没听到什么打骂的声音啊？
看上去也挺正常的，没什么伤口。可能就是太累了吧。
江美子的沉睡好像给这个世界按下了暂停键，陈安难得的不再心惊胆战。
鼻子是这样，眼睛细看也挺大的，睫毛这么长啊。
笔下角色在自己面前呼吸的感觉让人感到一丝魔幻与奇妙。
陈安端详着眼前熟睡的少女，忍住了上去戳一戳的念头。
“铛铛铛——”
就在陈安也有些困意时，一阵敲锣声从走廊外传来。一个年迈的老头从教室门旁探头进来，看到角落里坐着两个学生，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这怎么还有两个学生呢，学校要锁门了，你们快回家吧。”
“好的大爷，我们马上就走。”
陈安打了个激灵，冲大爷开口。
“现在这小年轻，都在教室里搞上了吗，也不知道羞耻。”
打更老头嘀咕一句，好像是故意说给陈安听得，声音不小。
靠，你这糟老头子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我和江美子清清白白好不好?
回头看向睡眼蒙眬的江美子，对方刚醒，应该是没听到老头那句揶揄。
“陈安同学！”
被锣声吵醒的江美子睁眼就看到了陈安，擦了擦眼角好像不是幻觉，心底便喜滋滋的。
“学校要关门了，这里是睡不成了，咱们先走吧。”
“对不起，我……我没想到竟然能睡着……”
低着头，江美子赶忙道歉，小手不知所措的缠在一起，一时不知道该扣哪根手指头。
“没事，倒是江美子你很喜欢这个姿势睡觉吗？”
陈安看着江美子搭在椅子边缘上翘起的玉足，打趣起来。
“啊……我……我是怕把椅子弄脏……”
注意到陈安的眼神时不时的瞟向她的脚丫，江美子小脸一红，赶忙将脚伸进鞋子里。慌乱间却一脚提到了桌腿。
“嘶——”
小脸一紧，江美子差点疼出眼泪，下意识地把腿弓起来。
这一下让陈安却注意到江美子的脚跟有些红肿。
“你等会，把脚抬起来让我看看。”
“啊……？”
江美子不明白陈安怎么突然提这种要求，是因为我把脚藏起来他不高兴了吗？
可是……可是这双劣质皮鞋如果光脚穿的话很容易出脚汗，有味的……
瞥了眼陈安，对方好像没有改口的打算。
好……好吧……
将脚尖从鞋子里拔出来，江美子翘起小腿，身子靠在墙边，双手死死捂住裙底，将两只脚伸到陈安面前，整张脸埋在大腿后面，脸蛋红得像是能挤出苹果汁。
“不是，主要是脚跟，你再抬一下。”
见江美子的脚背白皙光滑，陈安指了指她的脚跟。
如果没看错，应该是鞋子磨得。
“还……还抬吗？”
再抬手就遮不住裙底了……
“啊，你拿这个挡一下。”
看到江美子的扭捏陈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恍然大悟，忘了这茬，于是将自己的书包塞到江美子怀里。
“嗯……”
将书包横在大腿间，江美子将小腿搭在书包上，用手捂住裙底的小熊。
她虽然不知道陈安要干什么，但如果不听话的话会被讨厌吧？
想到这江美子心头莫名一紧。
陈安并没有关注这些，他看了看江美子的脚跟，没看错，这里真的有一大片红肿。要不是刚刚江美子把腿伸直，他还真看不见。
轻轻在上面戳了一下，陈安感受到对方脚丫的丝丝颤抖。
“疼不疼？”
“还……还行。”
这都淤血了，看上去不是一天两天了，再磨下去都弄出黑血了，这还不疼？
“是不是鞋子不合脚？怎么不穿袜子？”
“我……就一双……”
陈安将兜里剩余的创口贴沾在江美子快要被磨破的脚跟上，无奈道：“我不是给你钱了吗，你给你姑姑了？”
“没有！我……我没给别人！”
怎么可能给姑姑呢，死也不可能。
“那也不能这么省啊，脚疼几天了？”
昨天在家里时怎么没发现呢？估计有一阵子了。
“平时还好，我没注意几天……”
“本来这鞋就不合脚，你还不穿袜子，一会儿吃饭前我去陪你买几双。”
“不……不用，我……”
“你可别说你习惯了。”
江美子要说的话被陈安提前说出来，一时间不敢吭声。
“你自己都不关心自己，别人怎么可能关心你呢？”
想起医务室里安雅说的话，虽然有些霸道，但也不是全无道理。
不自爱的人怎么可能得到别人的关爱。
“我错了……”
江美子下意识地道歉，看到陈安的语气有些不善，她现在就算疼都不敢动了。
看到江美子这幅样子，陈安叹了口气。
就是这种除了道歉什么也不做的态度，让人恼火又无能为力。
“你不用跟我道歉，疼的是你又不是我。”
“对不起……”
见陈安语气不对，江美子有些着急，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无措间又道了句歉。
“……”
这丫头……
“不管别人怎么样，人得自己看得上自己，冷了不穿衣，疼了不吃药，你是傻子吗？我不喜欢不自信的人，更不喜欢不自爱的人，江美子你是不是？”
“我……”
“咱们算是朋友吧？至少我把你当朋友了，不过朋友不是保姆更不互相亏欠对方什么，所以要是让朋友感到讨厌，这段关系就算是到头了，你懂吗？”
“嗯……”
江美子不敢再看陈安的眼睛，她听出话里的意思，陈安是嫌弃她了。虽然早有预料的，自己这幅样子没人会喜欢，如果陈安要走的话，就当是一场梦……
一场梦……
当成梦真的好吗？
刚刚做好的心理建设开始松动。
一直压抑自我的江美子根本无法想象在压抑松懈的那一刻，这么多年的委屈和隐忍会爆发出多么强烈的诉求。
没有人不渴望被爱，被关注。
披上麻木的外衣无异于用纸包火，总有撑不住的那天。而陈安这两天的行为就像是在江美子心里的那团火上浇了油。
可束缚自己这么久的江美子一时根本不知道如何表达诉求，如何留住对方。
她又想道歉，可想到陈安的反感，话就停在喉咙处哽咽着，眼眶也红润起来。
不能哭的，以前只要自己哭出来，其他人就会更兴奋，就会打的越狠，就会走的更远。
所以她早就告诉自己不可以哭的，至少不可以当着别人的面哭。
可是……这回她忍不住了。
完了……
自己还是哭出来了……
陈安看着江美子双手不停地擦拭眼角却仍旧止不住的泪水并不惊讶。
他知道自己有些狡猾，先是给江美子一段梦幻的，无法拒绝的温暖，又用断绝这种温暖来逼迫她。
不过时间有限，这种办法效果出奇地好。
生活苦涩的人需要多少甜才能填满内心的空虚呢？
其实一点点就够了。
陈安将兜里的创口贴撕开贴在江美子红肿的脚跟，感受到他的动作，江美子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样吧，你跟我做个约定，你要是能做到我就继续和你做朋友怎么样？”
看着泪影婆娑的江美子，陈安心底突然冒出一股用棒棒糖拐骗小姑娘的罪恶感，不过怎么竟有一丝丝快感呢？
“好……好！”
本以为陈安会厌烦她的性子然后扭头离开，没想到他还蹲在自己面前，而且还攥着自己的脚丫。
江美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脑子里乱成了浆糊，却记得舍不得陈安离开，所以陈安说什么她就跟着点头。
“那行，以后你要是再让我发现对自己这么不上心，我就跟你绝交，如果你能做到一直对自己好好的，我就当你的朋友，怎么样？”
这种约定对小学生来说可能有些幼稚，但对于江美子来说刚刚好。
陈安边说边伸出小拇指，示意江美子也伸出来。
她怯懦懦的伸手，陈安一把勾住。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