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大陆以南的夏日多雨,空气也闷热粘稠,整个世界像是笼罩在了一片黑夜里。
灰白色调中,爱珐怜穿着蓝色雨衣,在石板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行走着,皮鞋沾了红黑色的泥水,白色丝袜也染脏了,缀上些许醒目的异色。
老旧的房屋里,全都是遗留二十多年的晦暗物件,石梯也长满了青色苔藓,湿滑的小路七拐八歪,没有一点儿生气。
旧时代的陈旧房屋和杂草、野花面对着面,自成一派,同整个王宫一栋栋繁华、炫目的建筑相比较,这里的时光就像一动不动,永远停滞在了二十年前,二十年后的昏花时间里。
爱珐怜皮肤苍白,淋湿了的银色发丝下是一双无害、干净的蓝色眼眸和一点娇艳欲滴的红唇,瘦弱的身体上除了最外面套着一件宽大的雨衣外,还有一件白色长裙。她尽量跨大脚步,却还是避免不了雨水,犹如湿透了的鞋袜一样,女孩的裙角也逐渐染上了醒目又惹眼的异色。
“哒……”
“哒……”
脚步声和雨水融为一体,在这个被时光抛弃了的寂静院落里愈发惊骇。
不知又淋了多少雨,爱珐怜总算到了房檐。房屋前有一道很高的门槛,爱珐怜走了很久,又被淋的很惨,削瘦的小腿实在使不上力气,但她咬着牙,足弓猛地发力,想要跳过它。
“砰咚”一声,爱珐怜到了屋内,然而情况并不好,女孩狠狠的摔在了地面,膝盖还有手臂磕出了不少血丝。她狼狈的摔在了地面。
强忍想要落泪的冲动,爱珐怜吃力的从地面站了起来,紧紧的攥着双手,一路砰砰砰的撞着台阶,来到二楼——她的卧室。
“回来了。”
女孩喃喃道,声音很软、很细,带着细微又乏力的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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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的房屋逼仄暗淡,没有任何好看亮眼的装饰品,涂着黄白的墙在雨天更是渗透刺凉的寒意,但就整的来说,房间还算干净整洁。
爱珐怜腿软的站不住,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想要爬上床睡一觉,可又想到自己还穿着雨衣,身上湿漉漉的。
“这样,是没法上床的。”
“要先洗澡。”
女孩呆呆想。
于是,女孩走向衣柜,在里面翻找睡衣。
“啊湫……”
空气湿漉漉的,爱珐怜身上手上都湿着,她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可忽然间,她在衣柜里摸到了一个冰冷又坚硬的物体。
……什么东西?
爱珐怜取出那物体,看了一眼,是个造型奇特古怪的雕塑。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过这种东西。
抿了抿唇,爱珐怜找到睡衣,站在床边,脱下潮湿厚重的裙子。
精致的锁骨,白皙的肌肤、盈盈堪握的细腰,修长纤细的双腿,在这一瞬间暴露在了潮湿的空气中,带着水珠的发也顺势舔舐着女孩光滑的后背。
因为身上还湿着,爱珐怜伸手去拿衣架上的毛巾。
“哎呀!”
忽然,女孩低低地呼出一声。
架子上不知是什么东西,扎破了她的食指,连串的血珠,一点点、一点点的沁出。
“啪哒”一声轻响,几不可闻一滴血珠滴落在了那尊雕塑上面。
爱珐怜收回手,很痛,她把指尖顺势放在了口中,唇瓣无意中染上了一点腥,夺目的红,衬得女孩的脸色更加惨白。
她穿好睡衣,走向门外时,余光忽然发现,刚刚那尊雕像……好像变了,变得妖异、瘆人。
就像,就像,那个恶魔。
“呵……”
寂静中,爱珐怜听到一声轻笑,她神经质的在房间四处张望,可得到的只是空空如也。
就在女孩张望的这几秒,那尊雕像周围飘逸出数十根血色的触手,顶部生出一只诡谲、可怖的巨大眼睛。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瞳孔猛然一缩,爱珐怜定定的看着它。
滋——
脑海里传来一阵巨大的刺耳噪音后,世界顿时猛烈安静,爱珐怜的身体忍不住发抖。
逃不了,逃不了,祂跟了过来。
“嗡——”
眼前一黑,世界仿佛被谁按下了暂停键,女孩重重的沦陷在了地板,昏迷过去。她倒向的方向,面对的正是那尊雕塑、仍旧在不断变化的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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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塑表面暗红色的流彩缓缓流动,如同被什么东西烧坏了一样,缓慢粘稠的流动起来,那颗巨大的红色眼珠也闪出邪异的光芒。
然而,已经昏迷过去的女孩无法注意到这一切的变化。
寂静中,阴暗寒冷的卧室里,逐渐传来愈来愈烈的雨声,好像要吞没整个屋子,可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包裹着屋子,保护着它不被吞噬。
雨声中,一道若有若无、难以察觉到视线,投注在了地面的女孩。
爱珐怜带点儿孩子气的眉头皱起来,皮肤苍白的毫无血色,紧咬着的嘴唇却如被凌虐了般红的不自然,似乎在做什么不好的梦。她下意识的蜷缩一团,没有任何安全感的抱住了自己的双膝。
黑色粘稠的液体带点腥红出现在了地面,越积越多、越积越多。雨声急促、风声呼啸,在这样的背景下,祂恣意壮大,宛若邪灵的仪式。
那些黑色的粘稠物越逐渐积满了整个地板,沿着四面墙壁往天花板上攀爬、攀爬。
液体时不时的发出窸窣声音,在鼓点一样密集的雨声中,这声音并不明显,但很异样。黑色的液体里渐渐出现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睛,它们一只只的接连睁开,好像莲子泡在黑色的水池中,沉、浮,沉、浮,随着黑液眨眼。
那些眼睛就像是新生的孩童一样,四处乱看,一些眼睛移动到了爱珐怜脱下的白裙上,用黑色液体紧紧包裹。更多的眼睛是在墙面、天花板、窗台,这些数不胜数的眼睛,全部死死盯着沉睡在地板上的瘦弱女孩。
女孩的眉头紧骤,嘴里发出难受的呜咽。眼睛们沿着地板攀爬,渐渐地,黑色液体蔓延到了睡衣……有一只眼睛快要触碰到女孩穿着白丝的脚。
“咚、咚……”
忽然,门窗传来了猛烈的拍打鼓点,以及一些颇飘渺、颇沙哑,宛若吟唱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