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另一边,副团长弗里希正指挥着手下的几名骑士将两个俘虏拖向这边。
俘虏中一人身穿不同于其他银骑士的精致铠甲,显然是个军官级别的人。而另一人甲胄上则印着德拉尔伯爵的家徽,无疑是变节者贵族军的指挥官。
“公主殿下,团长,我们抓到两名俘虏。其中一人好像是银骑士的——”
副团长弗里希正欲解释,被俘虏的银骑士却发了疯般挣扎起来,厉声咆哮道:
“我是银之月骑士团的迈森少校,是这支队伍的指挥官!你们尽管杀了我,但记住,骑士团是不会放过你们这帮宵小之辈的!”
银骑士迈森的嚣张态度让押解他的两名骑士非常恼火,他们本能地向去拿腰间的剑,但赶来的维克托却示意他们克制。
而另一边,和银骑士的嚣张完全不同,那名被俘的艾兰塔人表现得无比胆怯。一见到弗蕾娅和维克托,他便跪在地上,哀嚎着祈求道:
“公主殿下,求您放过我吧,小人梅尼尔只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啊!都是诺克斯特人和德拉尔伯爵沃弗劳尔的命令,我、我就是一介小卒,别无选择啊!”
梅尼尔哀求之语一出,弗蕾娅还没有反应,一旁的银骑士却猛地扭头,用鄙夷而愤怒的目光盯着他,然后一口唾沫吐在贵族军脸上,大骂道:
“懦弱的艾兰塔人,懦弱的狗!只配做奴隶的劣等人!令人作呕!”
说罢又转向弗蕾娅,咬咬牙继续嚣张道:
“来吧,杀了我吧!你这艾兰塔贱货!有能耐就拔剑砍了我啊!让你这小娘们见识一下银骑士面对死亡的勇气!”
迈森的话让弗蕾娅眉头一皱,她下意识地拔出腰间的冰冷剑,并将剑尖对准迈森的脖子。此时女孩只需用力向前一顶,迈森脆弱的脖子便会被贯穿。
但弗蕾娅始终停留在用剑尖抵住银骑士脖子的那一步,始终无法行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牵制她的手腕。
该死,我的手在抖,在抖个不停!
弗蕾娅心里暗骂,而银骑士迈森也看出了弗蕾娅的不对,于是放声大笑道:“哈哈,女人就是女人,见不得半点血!下不了手就滚一边去,让别人来取我性命!”
银骑士的辱骂如同一根冰冷的钢针刺进弗蕾娅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她的手猛地一颤,阴郁的眼神中忽然闪过一抹凌厉的凶光,父兄被挂在绞架上的场景顿时浮现在其眼前。
“ 不必了劳烦他人了,你的性命由我来取。”弗蕾娅冰冷的声音一出,银骑士只觉脖子一寒,接着便传来一股剧痛,冰兰剑锋利的剑尖已经深深刺了进去。
当冰兰剑被抽出时,骑士的血液溅了弗蕾娅一身,但女孩没有躲避,反而对骑士喷洒的血液有了一丝莫名的兴奋。
她冷冷地注视着血流不止的银骑士迈森,看着他倒地不断抽搐,直视其不甘的目光,直至骑士断气。
女孩又转向另一名俘虏——德拉尔伯爵的手下梅尼尔,其目光冰冷程度较刚才更甚,冰冷中又带着难掩的愤怒。
“你的主子德拉尔伯爵曾宣誓永远效忠于乔温斯家族,但在诺克斯特人入侵之际,他却派你来协助他们对付我。对于变节者贵族而言,誓言还真是一文不值。”
弗蕾娅声音冰冷而愤怒,而梅尼尔则被吓得六神无主,连求饶的话也说不清了。面对着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冰兰剑,他终于被恐惧所吞噬,失去了对身体的某些机能的掌控……
一股意味涌入了弗蕾娅的鼻腔,女孩眉头一皱,向气味传来的方向一看,只见梅尼尔的湿漉漉的裤裆处有黄色液体止不住地往外流。
“令人作呕。”弗蕾娅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她将抵在梅尼尔脖子边的冰兰剑收回剑鞘,轻蔑地说道,“梅尼尔……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你的确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卒子,杀你只会脏了我的剑。”
“对对对!公主殿下说得对!殿下英明!英明啊!”梅尼尔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脸上充斥着泪水和鼻涕,同时脑袋一个劲地往地上磕。
这让弗蕾娅更加感到恶心,她索性转过身去,沉声道:
“回去告诉德拉尔伯爵……还有那些叛徒们,我早晚有一天会送他们下地狱!快滚吧!”
随即弗蕾娅示意押解梅尼尔的骑士为其松绑,而死里逃生的梅尼尔在语无伦次地感谢弗蕾娅的不杀之恩后,便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此地,其间经受了所有人鄙夷的目光。
突然,靠向营地的方向传来了一连串惊呼声:只见尸体横七竖八堆积的战场上,一个年仅十三四岁的有着一头暗红色披散长发的少女正摇摇晃晃地漫步在尸骸之间。
少女神情恍惚,无神的目光扫视着四周,似乎在寻觅着什么。
其赤裸的双脚被鲜血、泥土沾染,被地上的碎石划破都浑然不知,只是本能地跨过地上一具具尸体,走向战场的中央。
正在打扫战场的骑士们纷纷停下动作,向其投向好奇的目光,所有人的注意力不约而同地聚焦到了这位不速之客身上。
“是那个女孩!她醒了!”索菲亚和身旁的法兰一眼便认出那是弗蕾娅从湖里救上岸的红发少女。
而在二人惊呼之际,弗蕾娅则呆立在原地,有些错愕地盯着少女。
如此血腥的战后场景,即便是弗蕾娅自己都感到强烈的不适,但少女却对周边的尸骸血液无动于衷。
如此一来,弗蕾娅更加坚定了少女不是普通人的观点。
在弗蕾娅注视少女时,红发少女也注意到了弗蕾娅。刹那间,少女无神的目光中忽然涌现出强烈的情感。
她的身体猛然颤抖一阵,接着迈开步子小跑向弗蕾娅的方向,途中不断喘息着。
弗蕾娅愣愣地看着红发少女跑向自己,然后一头扑进自己的怀里,紧紧贴在自己身上,双手死死搂住自己的腰,并发出忽长忽短的喘息声。
“没事了,没事了……”
少女的过激举动让弗蕾娅不知所措,她只能笨拙地安抚着少女,少女的惊惶持续了一下,但在弗蕾娅的安抚下最终得到缓解。
“你叫什么名字。”待少女情绪稳定后,弗蕾娅试探询问道。
“乔娜。”红发少女轻声回答,嗓音略有些沙哑,且一直低着头,不敢与弗蕾娅对视。
“你是哪里人?”弗蕾娅心想:少女所说的是通用语,及大陆各国共同使用的语言,因其构词简单,学习容易,所以流通程度远超各国官话。
在艾兰塔王国内部,许多平民甚至只知通用语而不知艾兰塔语。即便是掌握艾兰塔语的各领贵族,大多也只会在正式场合使用艾兰塔语,平时交流都倾向于使用通用语。
因此,弗蕾娅无法从语言判断名为乔娜的少女来自哪儿。
不过乔娜的嗓音虽然有些沙哑,但弗蕾娅却发现少女的发音意外得标准,显然她是受过正规教育的。
红发少女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支支吾吾、犹豫不决,且目光一直盯着地面。
“喂,现在问你话的可是艾兰塔的公主——弗蕾娅.乔温斯殿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老实交代你的身份!支支吾吾的,连直视也不敢,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弗蕾娅还没有表示什么,一旁的索菲亚却已经不耐烦了。她重重地多了跺脚,用不友善的目光瞪着乔娜厉声道。
“公、公主殿下……请,请您原谅我!”被索菲亚这么一吼,乔娜被吓得直打哆嗦,用胆怯的口音结结巴巴答道,并向弗蕾娅行了个笨拙的礼。
“索菲亚,不要这么激动,你吓着她了。”弗蕾娅摆手示意索菲亚别激动,然后又转向乔娜,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友善。
她轻抚乔娜略微流汗的脸颊,轻声道:“如果这涉及到你的隐私,不说也没关系。”
“之前发生的事情,我都记不清了……只有我的名字,我还记得。”感受到弗蕾娅的善意,乔娜犹豫了一阵,最后缓缓开口道。
失忆了么……亦或许是她有意隐瞒。
弗蕾娅心想,但目前她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思考和处理,红发少女乔娜只要不站在她的对立面,她一时半会儿也不想去细究其中缘由。
“你的脚流血了,我带你去找医师包扎一下吧。至于你失忆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谈。”
女孩注意到少女的脚被地上的碎石割伤,于是拍拍乔娜的肩膀,尽量用温和的声音道。
当然,弗蕾娅的真实目的是借此引开话题,她并不想就失忆问题给少女施加过多压力。比较对方至少是个血继者,万一失控她这点家底可承担不起。
但这话听在少女耳中,却有另一番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