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12月4日晚7点52分。至少手机上是这么显示的。
谢青书躺在客厅里的二手沙发上,淡灰色的长发因为她本人完全不会扎发而从一侧倾泻下,仿佛一块透亮的绸缎。
线条匀称的双腿则顺势架在另一侧的软质扶手上,带动着小腿在半空中轻轻地摆动。
能够用这样舒服的姿势躺在单人扶手沙发上,也算是目前情况下的意外之喜了。
手机屏幕的光线打亮了谢青书尚且有些稚嫩的面容,因为焦虑而不由得压低的眉目反而平添了几分知性的气质。
但重点不是这个。
她刚刚重新检查了遍手机内容。
到底会是谁发来的警告呢?
“也包括我。”
这么一看这条信息编撰者不仅是我故事中的角色,还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惜对方使用了虚拟号,回拨过去无人应答。
除开那三条新信息,整个手机内,在过去的那个周末,没有记录任何信息。
而谢青书自己也完全没有渡过了一个周末的回忆。
她能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上周五,也就是12月1日下午,她还在和编辑扯皮是不是要再用新号开一本新书。
然后等她再恢复意识,就是带着剧烈的头疼在几个小时前自这张沙发上醒来。
喝断片了?
不对,自己没有嗜酒的习惯,不如说自己对酒精的耐受程度过低,只要稍微摄入少量,就会上吐下泻,直接和马桶进行深度绑定。
不可能喝到失忆的程度。
而且,酗酒再怎么说也不能改变人的性别啊。
谢青书旋转了几下自己的右手。
很漂亮的一只手,但是也很陌生。
她稍作思索,为了确认情况,点开了手机内的作者群。
这群名义上是创作者的聚会,但里面的成员一般只有两种状态:饥渴和哲人。平时的话题能从某某均订终于过千一路聊到新洲航母维修,又再从航母维修一路谈到月球殖民。
也许我在过去几天参与过他们的灌水?
抱着这样的想法,谢青书在群里进行了询问。
但没人注意到自己在上一个周末有没有发过言。
唉,谢青书轻叹一生,放下手机,扫了眼周遭的布局。
墙皮脱块,天花板上蔓延着大片的霉菌斑点,摆在餐厅的桌椅只要一使用,就会发出吱嘎的嚎叫。
确实不怎么宜居。
租房参观时,谢青书原本想大声呵斥房东来着。
可对方马上告诉她这套两室两厅的出租屋月租仅需六百。
于是某人欣然入住。
谢青书倒也不是不想改善自己的居住条件,不过她现在确实囊中羞涩。
作为一名以作品太监而闻名的三流网络写手,她急于改善自己的生活条件,所以产出了数量众多的脑洞作品,以赚取不同平台的全勤奖。
当然上述这些作品的腰斩率接近百分之百。
如果谢青书在构思这些故事时知晓到它们会活过来,她绝对会迅速地补上一个安全无害的结尾,而不是兴致勃勃地等待一个汉尼拔女友上门试图给自己放放血。
最要命的是,这本手册上的故事全部是奇闻怪谈、悬疑刑侦类别的。而且如果谢青书的记忆没有偏差的话,消失的故事里,她至少在七个故事里使用了第一人称叙述。
自己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那七个故事里某个角色是女性角色,在故事活过来后,平行投射到了自己身上?
思索了几番,谢青书感觉自己抓住了关键。
写作使用第一人称就是为了增加代入感,虽然自己写那几个故事时提的都是非常大众化的标签,但是是存在女性主角的,考虑到徐苧在“活过来”后,产生了相当程度的自主意识,自己目前变成这个样子,也完全不奇怪。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这七篇故事存在,那自己前途还真是一片黑暗啊。(赞叹)
不止这七个故事,剩下的那些故事虽然不会直接指向自己,可里面的角色、事件随便一个跑出去都能造就一连串的都市传说、人口大规模失踪案和流窜杀人案。
谢青书苦笑两声,放弃思考,环抱双手,在沙发上合上眼睛。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在意识放松下来的一刻,一道足够清晰的标记,闯进了谢青书的意识之中。
那是一种异于其他感官的新奇感受,就像是闭上眼也能够清晰辨识的光线,让她下意识地往沙发旁一伸手,指尖便传来了仿造革封皮的冰凉触感。
我的灵感记录本?
这本手册在谢青书的脑海中宛如一大团火焰,在她面前静静地燃烧着。
她连忙将书拾起,单手掂量着书册的重量。
如果我是真的变成了我作品中的自己的话,那么这样是不是可以呢...
念头稍一集中,火焰便迅速膨胀,一阵恍惚之后,谢青书面前果然出现了若干纯白的剪影。
这是?
就像是用俯瞰镜头审视游戏画面一般,只要心念一动,剪影便快速分类再迅速拉近。
剪影或大或小,但内部没有任何东西,像一张张空白的书页。
谢青书很快注意到了这些剪影中的异类,剩余的剪影迅速从视野的一侧消失,像一本翻动的图册,将阅读者希望看见的一面呈现到她的面前。
面前的这张剪影不再是完全的纯白了,一个不久前还在和她热情地打着招呼的熟人,蜷缩起身子坐在关起的门边,身旁是一份空了的蛋糕盒和一把餐刀。
门是自己出租屋的款式,餐刀也有点眼熟,就是徐苧看起来已经自闭了。
谢青书伸出手,想要介入到这个空间里,可当她的意识触碰到剪影的边界时,画面就像水中的倒影,在模糊后迅速消失,而谢青书感到自身的精力也开始迅速流失,直到将手抽回,疲惫的积累感才中止,剪影也再次清晰。
看来目前是无法和徐苧交流吗?
谢青书有些沮丧,她原本以为能从徐苧处了解点目前的情况的。
比如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现实世界的,为什么一出现就锁定了自己,锁定自己时自己在干什么之类的。
从刚刚剪影的表现来说,自己是可以影响这些故事的,之所以不能做到和徐苧对话的程度,可能是因为自己目前的某个能力还没有到达界限。
该死,我做过类似的设定的,但是我就是回忆不起来细节了。
少女歪过头,重重地敲了敲自己的脑侧,但是某些记忆就像是被涂污的照片,完全辨别不了。
这些剪影似乎是空的,也就是让我去回收逃出来的那些故事?也许等我收集完了这些故事,我还有变回来的可能。
谢青书叹了口气,又合上手中册子,那些闪烁的白色剪影也随之淡去,迅速消失在视野中。
但就在书页的开合时,一张支付小票,从书中飘落出来。
谢青书向来有用随手取得的纸制品当书签的习惯,所以她之前没有在意。
她弯下腰去,重新拾起了那份小票。
日昌餐馆...这是哪家餐馆?我上次去外面聚餐,还是好几个月前了吧。
谢青书撇了一眼小票上的文字,一时回忆不起来自己是否去过这家餐馆。
只能继续,看看有没有更多的线索。
菜品没有什么问题,都是合海市常见的家常菜,随便哪家餐馆都可以端出这些菜肴,价格也很合适,甚至可以说相当实惠。
谢青书慢慢地往下看着这一份完全没有印象的小票,正当她几乎要丧失兴趣,将它重新夹回手册内前,她看到了最后一行:
“结款时间:12月2日晚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