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克收回长剑，蹲下伸手，胸口隐隐作痛。
孩子的烧伤从左半张脸大面积延伸到脖子下，皮肤焦黑起泡，像是被按在炙热的煤炭炉上来回碾压蹂虐。
被肿胀肉块包裹的左眼夸张向外凸起，随时都会跳出眼眶蹦啊蹦。
空荡荡的一只短袖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如同一名沮丧的舞者。
万圣惊吓盒该有的一切要素，都被这个男孩占据了：异形、恐怖、以及一颗小小的、怨恨哭泣的头。
布衣胸口前缝着剑的标志，艾瑞克猜测这个男孩是治疗到一半偷跑出来的。
毕竟刃城的牧师不多，自己几乎在每份报告死伤人数的最后，都能看见军医“医疗资源紧缺”的告急说明。
只希望教皇国牧师的到来，可以缓解这个症状。
艾瑞克暗自叹息——这个孩子并不是什么敌人、不是什么士兵，他仅仅是在新年来到了自己治下的首都，然后就变成了孤儿、变成让人害怕的模样。
“我恨你！我恨你！”男孩无助的哭着。
“对不起。”
“对不起有，有什么用啊！……快还我爸爸妈妈……”
随着艾瑞克擦拭眼泪的动作，他从嚎哭一点点变得泣不成声，仅剩的一只手不断捶着抓着皇帝的脸。
“他们都说你是个好皇帝……救了很多人……希望能在新年看，看到你！……我真的好痛，脸好痛，手也好痛……”
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艾瑞克一时语塞，心如刀绞。
所以他抱住了这个孩子，就像起义时抱住在痛苦中度日的奴隶们。
他不知道自己能补偿给这个可怜人什么，黄金、名誉、财富、地位？这个孩子想要吗？真正想要的自己根本给不了。
“对不起，对不起。”
于是他惶恐的又说了一遍，解下了身上的袍子，给这个孩子披上。即便此处的防寒措施已经恢复。
孩子并不知道父母称赞的皇帝、想亲眼看到的皇帝，是这场灾难的帮凶。
此刻如果有任何方法，可以把这个孩子所受的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的话，艾瑞克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做。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的看向蒙克，对方正向自己回以微笑，了然心意。
“艾瑞克皇帝，可否让我略出薄力，以此免去这个孩子的伤痛？”
“劳烦圣子。”
艾瑞克低声道，羞愧难当。
“那么……孩子，入梦吧。”
蒙克保持着圣洁的微笑，走到艾瑞克身边，身边掌心放出微光，温柔拂过男孩狰狞的脸。
仿佛雨露滋润大地所来带的生机，当手移开时，孩子的左脸已经复原大半，只剩一些残留的烧痕和依旧无神的眼睛。
被治愈后的他，此刻安宁的睡在艾瑞克怀中，脸上留着泪痕。
“抱歉，艾瑞克皇帝，更加深层次的治疗，依靠分辉境的力量还做不到。”
蒙克的确是尽力了，胸前轻微起伏，将双手贴在腰前，谦虚而歉意的说道：“我将更多时间放在对于魔法的修习上，所以并不是很擅长治愈，这已经是目前能做到的极限。再往上，便是圣人的领域了。”
圣人作为国家的第一战力，几乎不会离开本国，艾瑞克自然明白这一点。
“但是——”蒙克话锋一转，吊起艾瑞克的心，“未至圣人，却依然能在治愈的领域上登峰造极者，也并非没有……”
“圣子，请问您说的是？”
说到和人民有关的问题时，艾瑞克总是有些焦急，对比着蒙克永远神圣恬静的气质，难免让人觉得艾瑞克是打破某份美好的罪魁祸首。
“您可能不太能接受这个答案……”蒙克摇摇头，仿佛能看见身后西耶拉劝阻的目光。
艾瑞克毫不犹豫对蒙克低下头：“若是教会中对我的厌恶者，圣子请替我转达：我愿意接受教会对我的惩戒，也愿意支付代价，只希望能将圣子口中的那位请来刃城。”
对于子民们，您好像一直抱着一种很直接的善良呀，尊敬的皇帝。
蒙克哑然失笑，与在场的风行和艾兰同时想到一个问题：艾瑞克真的明白由他亲口说出的“支付代价”到底份量有多重吗？
精灵王子艾兰心中另有所想。
可蒙克和风行更愿意相信这是一种隐性的逼迫：就算艾瑞克真的支付了，收代价的人又怎么敢收呢？
圣子开始有些相信出发前教皇给他带的话了：艾瑞克对他的子民一直是仁慈的君王，但对于其它国家的态度算不上友善，很可能只有表面的好意——
就像这几年大部分的私下纸面交流，艾瑞克皇帝的话都可以解读出另一种更险恶更跳脱的意图。
“并非这方面的问题。”蒙克立刻扶起艾瑞克，斟酌着言辞，“皇帝爱民心切，践行我主教义的神职者必然共抛前嫌。但那个人……请恕我冒昧的提一个词。”
“卡西克里斯城。”
蒙克凑到艾瑞克耳边低声说着，明显感觉到皇帝的身体僵住。
……
“艾瑞克，你觉得卡西克里斯怎么样？我早就看上这座城池了！易守难攻，占地广，人口多，还有水源。光是想想都心动呀！”
记忆中，在只有两个人的军帐内，凯伊直接坐在桌上，嬉笑着摆弄推演沙盘，手指随意抓起一把艾瑞克整理过的沙子，看它们从指尖滑落在地。
“你要攻下这座城吗？”
艾瑞克明白凯伊早已做出决定，问自己不过是走个过场、走个满足凯伊表现欲的形式——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凯伊比自己聪明的多。
但只有这次艾瑞克犹豫了，他放下手中的、凯伊专门写给自己的《艾瑞克都看得懂的兵法原理》，顿了顿，还是请求道：“一定要攻下这座城吗？”
“嗯？艾瑞克你在说什么呀！”
凯伊不可思议的看向他，“你该不会是……觉得看了我写的书，就认为能在军事战略上超过我？！你觉得有了更好的答案！你想试试和我较劲！我奉陪我奉陪！”
“不，我从没觉得我可以再战略上胜过凯伊你。”艾瑞克真心称赞着凯伊，看着他兴奋的跳上又跳下沙盘，默默将部分沙子弄回去。
“啊……”凯伊立刻沮丧的泫然欲泣，但不出一秒又高兴的大笑起来，“嘻嘻好呀好呀！！我亲爱的艾瑞克，你的思考方式更多样化，也更大胆了！告诉我你的理由吧！如果你没能说服我，我就要——加速出兵了！”
“如果我说服你了呢？”
“艾瑞克，你什么时候有了白天做梦的习惯？我也喜欢睡！但白天的精力更应该用于把每一块旧帝国的地图都踩上我们军队的脚印！”
凯伊大声嘲笑着，眼珠子咕噜噜的转。
因为藏身于这个军帐内，设有隔音措施，所以他可以尽情宣泄着情绪——为了藏好自己，大部分的时候都在藏着憋着，这可把凯伊委屈坏了！
“凯伊！”艾瑞克不得不扩大声音，免得凯伊继续沉迷在自己的世界中：一旦凯伊兴致上头，拿出了什么乐器演奏，不筋疲力竭之前是不会停下来的。
“你可以先听我说吗！”
“没问题！我要看看你怎么把我的意志撕碎！”凯伊立刻像个好孩子一样坐在地上，睁大眼睛看向艾瑞克。
“别说这么的这么严重好吗……凯伊，这只是很单纯很单纯的提议而已。”
艾瑞克叹了口气，把好奇的凯伊拉起来——由于魔力对身体的刺激作用，他已经比凯伊稍微高一点了。
“我们招募军队起义，是为了废除奴隶制，让更多人免于痛苦，对吗？”
“你想说？”凯伊歪着头。
“一路上，我们攻破的城池里，所有奴隶都欢呼着加入我们的队伍，这意味我们所作的事的确是正义善良的：正如你曾告诉我的那样，没有任何东西比社会底层更能代表不幸了。”
艾瑞克转折道，回忆着遇见的那个人，向往的说着：“但卡西克里斯不一样，它真像故事中描绘的天堂。”
“我最近遇到了一个从卡西克里斯到来的奴隶——差点以为这是某种劣拙的伪装：因为这个奴隶气色良好，穿着完整的衣服和鞋子，外表上看不见鞭打的痕迹。如果不是他给我展示了背后烙上的烙印，我一定不会相信的。”
“这个奴隶说他来自卡西克里斯，知道我们已经攻打到附近的城池了，怕我们进攻卡西克里斯，特地来解释清楚这座城池的情况。”
“在这座城池里，奴隶并非凯伊你口中的‘奴隶主的物品’，而是一种和城里的人差不多的……呃，对了，就是你说的‘阶级’。这座城市中，所有的人类的阶级都一样，没有高等级对低等级的虐待，无论是谁在城池中违反了法律，都要接受制裁，就连超凡者都一样！最让我不敢相信的是：只要有奴隶这座城市中待满一年，就可以获得自由人的身份！”
“卡西克里斯不会每天向外丢出死去的奴隶。而且人们也不必每天为了生计发愁，繁荣的贸易让老人，女人，和小孩们同样能吃饱穿暖！他们甚至有了专门的音乐馆和画馆，凯伊你不是最喜欢音乐和绘画吗！”
“而且每个月都会举行‘智者会’，人们推选出最为聪明的智者，提出一条对城邦有益的建设，凯伊你这么聪明，一定会受到那里的人们爱戴！……呃，凯伊，凯伊？你在听吗？”
艾瑞克越讲越兴奋，他从来不知道有这种好地方。
不过说来也对，哪个奴隶主会愿意让自己的奴隶知道国家里还有这样高尚的城池呢？况且他成为角斗奴隶的城池距离卡西克里斯有相当距离——不知不觉间，凯伊已经帮助他跨越三分之一的人类疆域了。
但看向坐在军帐内的草地上抓蚂蚁的凯伊，滔滔不绝的艾瑞克显得有些尴尬。
“凯伊？”于是他又凑近叫了一声，吓得专注中的凯伊和跳蚤一样蹦起来，把中间的推演沙盘打撒了满地——
“好痛啊！”
凯伊苦着脸趴在地上，吐了吐沙子，“我撞到了！我要残疾了！”
“……”艾瑞克无奈的给地上的凯伊扛到帐内的躺椅上，脸部向地。
“我给你按摩下？”他挑了挑眉，自从艾莉丝死后，照料凯伊的事就全部丢在艾瑞克身上。
“还是别了~你其它的还行，按摩技术没艾莉丝一半好，我之后再你给本书好好学学。”
艾瑞克点点头，问道：“那凯伊，我刚刚说的你有在听吗？”
凯伊呸呸呸吐出嘴里残余的沙子，翻了个白眼：“一点都不有趣，从你讲到第三句我就无聊了。要不是你难得对我的意见做出反应，我早就吹着唢呐提前庆祝又有一座城邦被我正义的双手揉捏。”
一边说着，凯伊一边用手比了个抓握的姿势——艾瑞克莫名觉得这个动作下流又讨厌，如果艾莉丝在，一定能讲出为什么。
“这不是有趣不有趣的问题……”他突然被一本小册子拍在脸上。
“我写了一半《艾瑞克都能懂得政治经济原理》，你先看着。”凯伊抱怨着放了个屁，艾瑞克赶紧皱眉后退几步。
行于“剑之领袖”的规则上后，他的全属性越来越高，包括嗅觉。
“翻到62页，我提前和你讲讲吧，正好现在就有个现成的例子。”
艾瑞克按照凯伊说的做，62页赫然一行大字：
《关于证明人类帝国中装的人面屎尿心的高位者为什么必然是装的。》
“你说那座城池的人之间没有阶级压迫的时候就该明白事情哪里不对劲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想想。”
“……我想不出来。”
“蠢货！白痴！你的脑子要是有你的暴力一半就好了！”凯伊恨铁不成钢的猛敲艾瑞克的脑壳，自己却又痛的嗷嗷叫。
“没有阶级压迫，就代表高等阶级不能或是拒绝镇压低等阶级，这样的话，这座城市的城主又为什么被皇帝选中成为城主？城主代表皇帝极大部分的利益来源，你也知道现在的皇帝残暴昏庸，年年加税征兵，当皇帝的任务一次比一次更重的时候，城主又该怎么维持自己的地位和权力？”
艾瑞克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但还是说不上为什么：“可能……是皇帝把城主直接换掉也说不定？”
“那你能保证每次换掉的城主都是想着‘大家一起和谐相处吧’之类的脑残？城主又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利益集团？卡西克里斯经济这么发达，为什么吃的满嘴流油的肥猪皇帝不特地选个听话的心腹来疯狂捞钱？卡西克里斯周围的城池为什么不从这只肥羊身上割肉？”
艾瑞克觉得凯伊夹着话骂了他一句，但他并不在乎，只要凯伊不嫌弃他没用，愿意继续和艾瑞克建立没有奴隶制，没有痛苦的国家就好。
他只希望自己能不拖凯伊后退，必要时当好对方的剑，保护弱小的人。
“真相只有一个！”凯伊趴在躺椅上，做了个艾瑞克看不懂的，中指食指虚推眼眶旁边的动作。
“这个城主，必然是典型的‘人面屎尿心的高位者’！是非常适合被我分……被受压迫者们惩戒的对象呀！”
凯伊语出惊人：“而且这座城池里的大部分奴隶，以向你求情的那个为典型，也不能活了！”
“为什么！”艾瑞克猛地站起来，不敢置信的看向凯伊，“为什么奴隶也要受惩戒？他们不是受压迫者吗！”
“哎呀！原来你还知道城池里有受压迫者的存在呢~我还以为你说的这么神往，要脱光衣服往里面一钻重新当奴隶了呀！”
凯伊冷笑着阴阳怪气，艾瑞克顿时脊髓发凉，他终于明白事情部分异样之处——既然城主是正常的皇帝走狗，那么残暴的皇帝、以玩弄人命为乐趣的皇帝，又怎么可能允许卡西克里斯中一片祥和的景象！
他以前作为奴隶不知道，难道皇帝还不知道吗！
“卡西克里斯不像别的城池一样向外丢出死去的奴隶、卡西克里斯的贸易极为繁荣、奴隶只要待够一年就可自由、各种吸引人流的活动频率极高。”
“嚯！终于来到了奴隶制社会不得不品尝的一部分——”
凯伊提高音量，面容陶醉着，艾瑞克吞了吞唾沫，不禁握紧拳头。
“我亲爱的艾瑞克，你本来还想让我绕过这座，‘吃人’、‘取脏’、‘同流合污’的城市呀~！”
“艾瑞克，我不知道你遇到那个奴隶过了多久，但我只用了零点零零零零零一秒——都不到，就明白了事情的异常。所以，以后不要一时兴起就质疑我呀，好吗？”
躺在椅子上的人微笑着。
五天后——
“你们这帮贱民！神一定会惩罚你们的啊啊啊啊啊！”
艾瑞克站在高台上，凯伊恰到好处的，躲在他身后的高台阴影中。
“行于‘治愈’规则的圣人之下第一人、把奴隶的器官摘除又重新生长的教会人物、当今人类帝国与教会勾结的最大阴影——维利特尔，也是参与谋杀你妹妹的势力的人。”
凯伊一边说着，喝了口亲自指挥艾瑞克酿造的葡萄酒，露出幸福的表情。
看着被极度愤怒的艾瑞克折断四肢，泼上燃油的维利特尔，此刻正如前世的万圣节的火鸡。
空气中弥漫人肉的焦香味，引得凯伊食指大动。
葡萄酒就该配火鸡呀~之后想办法搞点吧。
“凯伊，这次我们真正意义上杀了教会的大人物啊。”
艾瑞克退后一步，和凯伊一起处在阴影里，周围没有一个人。
凯伊普通人的身份很容易被干掉，所以只有极少的人才知晓凯伊存在，大部分时候都是艾瑞克亲自保护凯伊。
“干掉就干掉呗~敢挡在老子前面还不抓紧时间跑路，真是活腻了。”
凯伊眯着眼，踹了踹退后一步的艾瑞克，“你挡到夕阳了呀！过去点，帮我倒酒！”
艾瑞克很听话的右移一步，接住凯伊递来的酒袋，把对方手中见底的杯子满上。
听着地面上许久不熄的愤怒，亲眼见过这座城市下面的人间地狱的艾瑞克，只是默默见证又是一大批上位者死亡，一次又一次的给凯伊倒酒。
“凯伊，为什么这座城市的大部分奴隶不反抗呢？明明这次我见到的景象比以往更加黑暗。”
过了许久，他疑惑的问道。
到最后，还有个断了一只手的奴隶宁可用破烂的木棍敲向自己，而不愿意加入他们起义军。
以往只要有明确反攻的机会，城池里总有半数的奴隶会对压迫者举起反旗。但这次只有两成左右的奴隶成为了起义军的一员。
“因为这个主教很强呀，和你一样燃海境，甚至还比你强点。”
凯伊不紧不慢的说着，“奴隶没有后天干预的手段，所以只能依靠50万分之一的概率走上世间的‘规则’，这其中升入下一个境界的更是少之又少，至于堪当强者的燃海境……嗯，艾瑞克，你很可能是数百年来第一个燃海境的奴隶——至少曾经是。”
“这要多亏凯伊你的帮助，没有你的话……”
“少不了你的天资了，我只能在理论上做出分析。”
凯伊懒洋洋的打了哈欠。或许是来到这个世界后，自己亲手培养指导的艾瑞克在身边护卫，生性乖张多疑的他才能在天没黑时就有睡意。
“我要睡白日梦了，再见，没到明天不许叫我，不然你就去死吧。”
嘲笑艾瑞克做白日梦，却自己大方的睡着觉。
宽于律己，严于待人。
可以，这很凯伊。
“谢谢。”
艾瑞克重新站回来，免得夕阳弄醒身后的挚友——
真的是挚友吗？或许叫爸爸更合适。
脑海中蹦出凯伊嘲讽拉满的声音，和一张大部分时候总是无比快乐自在的脸。
转过头去，对方已经熟睡了，酒杯丢在地上。
他突然憎恶起自己的笨来，不是以平常心看待，而是憎恶。
只有艾瑞克明白凯伊有多累：他们正式攻城只用了一天，但前四天内，凯伊几乎是不眠不休的准备攻城手段、挑拨城池间关系、污染城内水源、通过舆论向城内宣传起义军有多弱小、计划战胜后的物资如何分配、策反要挟维利特尔的身边人以对这个强敌下毒蛊惑……
一条条凯伊的命令通过艾瑞克变成整个起义军的命令，艾瑞克可以轻易不休息，但凯伊只是个普通人，却依旧坚持到第五天攻城完成，自己胜利归来后，烧死维利特尔后才敢合眼。
但艾瑞克差点就死了，要是没有凯伊的毒药——准确来说是泻药（真的太强力了！空中拉屎呀！），今天被烧死的指不定就是艾瑞克。
而直到皇帝的宫殿内，不知道还有多少强者，尤其是那位圣人，守关将军萨瓦。
而他们也和教会正式结仇，前进的路会更加艰险。
到时候怎么办？自己还能继续变强吗？
艾瑞克的心情愈发沉重：如果可以更聪明，说不定就能看懂凯伊一条条命令组合的用意了；如果可以更聪明，说不定就可以替凯伊分担些简单的工作了。
凯伊总爱怀疑别人，所以除了必要之外，只有信任的人能直接接触到他。而能被信任的人或许五根手指都数的过来——如果只有一根的话，艾瑞克也有一半的自信是那一个。
毕竟照料着自己和凯伊的艾莉丝死了，凯伊又说他没有父母……算了，还是不想这方面的问题。
或许天才的命运就是曲折的。
突然，有什么东西啪嗒一声从凯伊口袋里掉了下来。
艾瑞克捡起一看，原来是自己战前还给凯伊的《艾瑞克都能懂得政治经济原理》。
可别脏了呀。
拍了拍灰尘，起义军的领袖决定在葡萄酒和烤维利特尔的味道中继续充实自己。
翻开的时候，他眉头一皱，明显感觉到某处手感不对劲。
于是继续小心翻着，翻到有折痕的一页，正是那天凯伊让自己翻开的62页，上面又加了一行字：
教会算什么东西？你当皇帝后，我指挥你和教会打一架。
于是艾瑞克开心的笑了，有了几分凯伊的模样。
“白痴，你吵醒我了。”
他又被凯伊踢了一脚，便安静下来，由底下的尖叫声、哭泣声充当背景。
然后用酒袋喝了口葡萄酒——说到底，明明是自己酿的，却到了现在才喝。
“咳，咳！”
艾瑞克咳嗽着，被辛辣味呛到了，往酒袋里特意瞧，正好看见辣椒籽在隐约沉浮。
难道酿造工艺繁琐的酒都是要加辣椒籽的？
他在角斗奴隶时期常喝低价烈酒，所以奇怪的又喝了一杯，再次被呛的用力咳嗽着。
“你也给我滚去地上当火鸡。”
说着听不懂的名字，凯伊的皮鞋揣上艾瑞克的头。
艾瑞克确定是凯伊喝酒的兴趣有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