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
睡到自然醒，伸了个懒腰，眼前一片漆黑，凯伊还以为又是一次醒夜。
脑海中闪过几个片段，这才想起来不是因为还在晚上，而是因为自己已经瞎了。
掌心有些暖意，估摸太阳升起来没多久，发丝在其上调皮的跳跃着，像是被几根草尖。
“……狗屎艾瑞克。”
反正艾瑞克都不在乎自己骂他，估计都被自己骂习惯了，顺口来上一句也没什么吧。
没人理她。
“艾瑞克？”她轻声自言自语道，但房间中依旧只有回音。
……哦，我让他去叫人来着。
凯伊有了猜测，便借着感觉重新钻回被窝中，安静的思考。
一日之际在于晨，更别说变成萝莉后一到晚上就犯困，外在条件更加受限，所以要抓住对自己而言难得的平静时间。
要逃走，要宰了艾瑞克这条白眼狼。
从变身后直到现在，她从没放弃过这样的想法。
这些年一直把艾瑞克当成忠犬，毕竟自己养大的比较放心，但自从艾瑞克说要限制自己的时候，凯伊是真的楞住了。
他是怎么敢把自己的救命之恩放一边的？这么不要脸？
至于自己对艾瑞克做的那些事？人要学会宽于律己，严于待人呀。
凯伊在深感被背叛之余，也感到一阵无奈：虽然艾瑞克脑子不好使，架不住人家是真能打啊！
世上公认的，圣人和分辉的战力完全是断层级别的差距。十个擅长战斗的分辉级别都不一定能险胜一个不擅长战斗的虚弱圣人。
但她认为，在“圣人”和“分辉”之间还应该加一个“艾瑞克”的等级。
凭借无视全种类防御的“剑之锐利”规则、和根据跟随者的多少，来指数级别增幅身体素质的“剑之领袖”规则、以及自己教他的模块式施法结构。
艾瑞克起义的最大敌人，也就是守关将军萨瓦与其对峙的时候，居然鏖战了一天两夜才略得优势。
虽然之后还是自己私下说服萨瓦，才令其撤军。但在世人眼中，艾瑞克的毫无疑问创造了历史。
于是人民欢呼着，“圣人之下第一人”的名号也就出来了。
这样的艾瑞克，若是真的想要彻底绑死一个人的行动，是完全做得到的。
想要逃离，削弱艾瑞克是必须，但还得找外援——不然就等着在路上用树枝探路，直接被马车撞死吧。
可要找外援，问题就回归到了源头：自己可以贩卖脑中的理念、知识、和情报，但除了艾瑞克，谁又会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
要是换成之前的凯伊，见到十一岁的女孩，说她是真正支配一个帝国的人，也只会觉得这个女孩是脑残。
况且凯伊也有其它顾虑：并不是没见过可以直接窥看记忆的魔法，之前也就仗着在艾瑞克的警戒范围内，艾兰不敢用这种产生大量魔力波动的魔法，才敢和艾兰交涉。
以前凯伊躲在暗处，从不出席任何艾瑞克在的公开场合，就是因为人类帝国历史上有太多物理生命和政治生命双短的非超凡高位者。
她全借着艾瑞克的嘴下命令，自己则暗中观察着一切的发展，而发生的事也和历史上相差无几：在起义中期到建国一年后，发生了数百起针对艾瑞克的暗杀。
凯伊并不后悔藏在暗处，虽然贪心，但她深知有得必有舍的道理。
这样做虽然确实把发生的无数暗杀事件都推到了艾瑞克头上，但作为代价，凯伊的实权和名望完全为零。
哪怕她知晓能对现在自己的困境有帮助的人和组织，但也根本无法调动。
也不是没想过借着救灾的名义让艾瑞克亲口把帮助自己逃离的东西送来——已经有了构想，只是实施起来的速度可能不尽人意。
要用诅咒吗？
她犹豫着。
不能被这个世界的生命认知的诅咒，是自己目前发现的，唯一能不依靠外物弥补底层实力差距的办法。
用诅咒恢复视力，或是恢复原来的身体，乃至增强实力都不是什么难事。
问题是这样的：诅咒一定会减大量寿命上限，而且还有追加条件。
自己夺舍艾瑞克的诅咒，减去了五分之一的寿命上限，还要用掉一个圣人和十万以上的普通生命，以邪神的部分身体为纽带，再产生足够的“绝望感”才行。
但效果也十分强大，能直接将凯伊的“概念”从世界的注视中解放，一旦成功，邪神就可以庇护凯伊的灵魂，世界意识再也没法靠蛮不讲理的无解级能力直接找到自己。
诅咒之后，虽然看不见了，但以前一直让自己昼夜难安，只能在“艺术创作”和作品审美中暂时忘却的，来自天空的注视感终于消失。
如果不是担心自己变成这副样子是诅咒出了差错，而害怕乱搞导致世界意识重新锁定自己。凯伊并不介意想办法咒杀已经反抗自己的艾瑞克，就算现在杀了他只会把自己推向更劣势的境地也好。
但话说回来，如果诅咒没出差错，自己不早就是艾瑞克了吗，还用的着想这些？
叹息一声，随后嘴角扬起，用笑容覆盖郁闷的心情。
笑吧，笑着去思考一切，代表欢愉的笑容才适合你，你就是为了追究快乐而生的！
“凯伊，你已经醒了？”
门一声吱呀，艾瑞克带着坚持排队领来的粥走入房间，看到缩在被子里独自发笑的凯伊，早已见怪不怪……
说到底，凯伊为什么会变成艾莉丝的样子？除了眼睛之外的其它地方都是一摸一样，他总觉得是艾莉丝的幻影在肆意发笑，毫不留情扭曲记忆中的某样。
“现在喝粥吗？”艾瑞克只手拿着木碗，“我继续和你说下灾区的救援进度。”
“我的确有些饿。”凯伊把被子踢到床下，盘腿对向艾瑞克的声源，“所以快点喂我，满足你的丑恶欲望。”
事已至此，还是先吃饭吧。
“我们应该都清楚，我喂你粥是因为你在昨天早晨连续三次直接把手伸进粥碗中，最后把大喊大叫着把粥弄的整个床都是。或许你在我面前过于放纵情绪的性格该改一改。”艾瑞克建议道，“这句话我很早就想对你说了。”
那你早该跟我说的。
就像你早该跟我说从我的身上看到了爸爸的影子，我就能早点结束对你的驯化，说不定诅咒就完美成功。
凯伊不要脸的优良品德发挥了作用，“你再说下去，我就要忘记昨天发生的事，继续练习一个人喝粥了。”
“唉，你坐好。”
艾瑞克坐到床边，强忍着羞耻，努力克制着微微颤抖的手，将一小勺适温的粥送到凯伊嘴边：“张嘴。”
凯伊双脚自然而然的外滑而下，鸭子坐在床上，强忍着要吐出来的欲望，将一小勺只加了糖的粥咽下。
过惯奢侈生活的凯伊艰难的吞咽着，一副要死的模样。
但没有吐——因为昨天每次把粥弄的到处都是后，艾瑞克依旧耐心的说着“张嘴”，把勺子送到嘴边。要是现在吐了，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他是铁了心让我和这帮贱民在生活标准上一样。
凯伊无比讨厌现在自以为是的艾瑞克：他这样做有什么用？难道以为让我和这帮贱民吃同样的东西、住同样的房子，我就会感同身受？
得了吧，要是没有我推翻奴隶制，多少人过的是生不如死的日子。
“有这么难吃吗？”艾瑞克觉得奇怪，按理来说味道和昨天没什么不同。
“光是和这帮贱……民众吃同样的东西，对我的精神格调就是折磨了。”凯伊抹着嘴角，“没有浓重的味道，没有艺术的包围、没有人死前的呻吟助兴。”
死前的呻吟……凯伊的某些邪恶喜好也该改掉。艾瑞克眉头皱起。
“我想到了。”
凯伊把刚抹完嘴角的手擦上艾瑞克的衣服，“你说要我和灾区民众的标准一样，那我现在就提高的民众的生活标准。”
“你是先要解决这方面的问题吗？”艾瑞克问。
“对，我妥协了。既然你如此强硬的要求我和民众一样，那我就暂且容忍民众接触我的直接成果之一，不然我的身体、我的灵魂、还有某些高贵的品格，都会随着无趣可恨恶心卑微的粥一点点被溶解。”
她说道，“我知道凭你的性子，肯定自己去我说的地方看过，但现在也用不着了。你藏好我，然后找个足够大的空地，用‘心声戒指’连接思维，我指挥你画活体炼金的阵法。”
“好。”艾瑞克点头，把心思放在正事上的他，脸上的微红褪去，又给凯伊喂了一口白粥——
凯伊忍着恶心感再次咽下，“还有，今天熬粥的小麦又黏又粗糙，是从哪个城池运来的？之后把城主卸任杀了，居然敢在送救灾物资的时候以次充好。”
记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在人类帝国第一次吃到小麦粥，当场就吐了出来：粥表面上平平无奇，但只要吃下一口，就能感觉到发霉的小麦对味觉嗅觉的双重关爱，加上粗糙到仿佛能剥落舌尖的质感，简直是对追求人上人生活的凯伊的折磨。
那天后，凯伊就开始自己试着改良小麦和优化小麦的储存方法，两年后得到了一批专门供自己食用的精良小麦，还弄了相当多的蔬果高产改良种作为副产物。
后来为了给从角斗场中买回的艾瑞克兄妹补充营养，尤其是当时已经半死不活的艾瑞克，便难得破例的允许兄妹两人食用自己培养的作物。
再后来起义，艾莉丝请求将那些培育后的高产作物公开出去给民众，她会保证凯伊的生活质量依旧高别人一等。
所以这些产物就开始从帝国的西南地区开始传播，直到艾瑞克正式建国，作为主食之一的改良小麦已经传遍了人类帝国低纬度地区，并开始向国外传播——不过可能是地理位置的原因，这些改良小麦没能在国外广泛传开，反倒是上了权贵们的餐桌。
“熬这碗粥的小麦不是从其它城邦来的。”艾瑞克解释道，“而是教皇国援助的物资。”
哦……这就不奇怪了，教皇国的农业还是保持在一个落后的水平，全靠超凡者加速农业生产才能满足巨额的粮食开销。
“国内运来的粮食不吃，吃这种劣等东西干什么呀？我记得改良小麦传播后，以前的那些小麦最多的用途就是当猪食，你要是想当一头猪就赶紧滚。”
凯伊知道这碗粥的来历后，嫌恶的把头扭开。
至于教皇国在支援物资里面加点料的可能性——如果他们想再来一次战争，大可以这么做。
“那些国内产的粮食都先分配给士兵和伤员了，所以就算加上别国的支援，刃城的饥饿水平都只是勉强温饱的程度。”
“国内运来的粮食这么少？”她眉头一皱，“我要求城主们每季都上交一份关于储粮的报告，做了大致的计算：就算立刻停止耕种，把所有农田换成兵营和工厂，国内的储量也应该够一年的开销。而且储粮量在逐渐上涨，怎么现在只不过是刃城的粮食开销加大，就只能温饱了？”
艾瑞克立刻回答道，像是考试前复习了一百遍般熟练：“原因有很多，首先是无论水路还是陆路的粮食运输效率都有限，像是可以饮用的水和取暖照明的工具都比粮食的运输优先级更高，而且现在刃城还在清理废墟的过程中，对这些东西的需求只增不减。
其次只有沿着水路上下的城池能在适当时间内运送物资到刃城，而在这些城市中，上游的城池农业并不发达，下游城池的城主也不是很听命令，毕竟都在冬天了，每个城池也想多一份保险。”
“艾瑞克，你还隐瞒了什么？”凯伊直接揭穿艾瑞克，“你想的这些我全都考虑过，但完全不是刃城现在的粮食问题的本质。”
“……”艾瑞克沉默不语。
“我愿意善后已经是够给你脸了，你懂吗？不然就算我死，有一群人给我殉葬也是不错的。”凯伊厌烦着，她很不喜欢艾瑞克在自己面前遮掩的样子，这总会提醒凯伊对于艾瑞克的驯化是不成功的——就算有一段时间成功，现在也是不成功的。
“凯伊我们换一个话题好吗？像是废墟的清理进度、从哪个方向开始重建刃城的运转体系。”
艾瑞克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恳求，“毕竟你说活体炼金能变出满足所有人的米和肉，缺粮的原因就先放在一边……”
“不要，现在就和我说。”凯伊带着快意，毫不犹豫的命令道，她怀念会这样恳求自己的艾瑞克了。
“那你在听完后，可以别换掉我的决定吗？”
“我”的决定？原来刃城缺粮的情况，也和艾瑞克有关吗？
这下不得不听了。
“快点说！”
“……我给调往北方的军队的粮食份额，是以往的四倍。”
“……你调了多少人去北方？”凯伊的身形顿了顿。
“十万。”
“全都是陆路行军？”她的声音一下子就大起来，“你该不会还是按强兵种组合出发的？！”
“嗯。”虽然明白凯伊看不见，但艾瑞克还是吞了口唾沫，下意识的低头。
“你个弱智！你这头猪！给我吃猪食去吧你！自己软弱无能就别自作主张，早点跪下求我不行吗！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的民心想了多少办法！”
凯伊顺着摸上艾瑞克的手，被吃到一半的粥直接被糊到艾瑞克脸上。
艾瑞克毫不反抗。
“呼——呼——”
她脸上有些白，大口呼吸着，体能比以前要差得多的身体，光是这样的情绪波动就很累人了。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看来你重新找到我，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在啊。”
冷笑着，抓住艾瑞克被弄得温热的衣领，“不过也不怨你，谁让你就是这样的人呢？”
“我完全能想到你当时是在想着什么，才能做出这样的愚蠢无能白痴的决定。从现在起，还想让我来善后，你只负责把所有事项汇报给我，不许插手任何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