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珀先生，好好睡一觉，之后锻炼下临场反应如何？”
看着倒在地面上的男人，艾兰微笑着把他拉到植物之中，随后愉快的走开。
“真是轻轻又松松啊……”
来刃城最重要的两个目的，现在已经全部解决：
收集“真正的皇帝”的信息。
看看自己的兄长到底死没死透，几分熟了。
前者是重中之重。
下定决心出发后，他也认为此行有些冒险，便借着元老会对艾瑞克皇帝发难的名义，才敢亲自来到刃城，到时候也有了推锅的理由。
“真正的皇帝”把哥哥弄到刃城肯定要整个大的。
但艾兰完全没想到整这么大，居然直接把尼亚一波抬走了。
丝毫不讲道理，就像对方指导自己干掉政坛之中的反对派一样。
不过也说的过去，政治的本质就是高级斗殴，既然都斗殴了，还不允许来点狠招？
现在自己的手上也同样的，没少沾铲除异己的鲜血。
可最让艾兰惊讶的发现，还是那间只有一个生命气息的牢房。
……
植物们告诉他，有一个牢房只关了一个人类。
莫非交钱了搞个豪华单人间？人类士兵不是很难收买吗？
于是稍微催眠了下守卫，见到了那个小小的人类女孩：这么小、这么稚气、却被孤身一人锁在牢房中。
这不合常理。
人类对于孩子相当宽容，自己也会几句像是“孩子还小不懂事”、“还只是孩子”之类的话。
所以她怎么会被士兵抓到这里？
“你是谁？”
刚打开门，那个女孩突然警觉的说道，抬起头，眼睛灰蒙蒙的。
看上去失明了呀。
“哦……我是……”
艾兰正想随口编一个假身份忽悠过去，但女孩立刻大叫起来：“艾兰，你怎么来了！你应该在伊莱克树城，而不是在这！”
……
想到昔日藏不住高傲气质的“真正的皇帝”，居然变成火柴杆体型的失明小女孩，艾兰就有些绷不住。
虽然在秘密被爆出，确信对方的身份后，自己也是在强壮镇定，生怕艾瑞克皇帝突然闯进来给自己一剑。
好在对方陷入了困境，需要自己的帮助，所以暂时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搁置不谈。
凯伊好像还和艾瑞克有了矛盾。
艾兰猜测着艾瑞克和凯伊的关系，和他以前想的有点类似：
凯伊担任的是幕僚之类的角色，而且艾瑞克虽然比较听凯伊的话，但两人之间也不是完全的意见相合。
就像这次刃城的爆炸，艾瑞克皇帝忙前忙后，但凯伊却被关在这里，如果两人之间真的是毫无隔阂，现在应该在一起善后，或是一起什么都不管之类的。
也不排除凯伊是会玩性转失明play的人。
这两年的一份份信，使他相信凯伊的精神状态不正常。
但更合理的可能是，凯伊干的坏事被艾瑞克知晓，然后双方就起了矛盾。
毕竟是对方让尼亚来到刃城，然后刃城就爆炸了。很难不将两者联系起来。
而这是否能得出一个结论：以前所有的以艾瑞克皇帝名义发出的信，暗文用乐谱加密的原因不只是为了保险，也是凯伊为了避开艾瑞克皇帝认知的手段。
这个结论衍生下去，就是所谓的战争，所谓的砍下父亲的头，种种需要艾瑞克皇帝参与的举动全都是无法被实现的。
艾兰被骗了这么久，有亿点点不爽。
所以他一边收下凯伊的情报，另一边去考察艾瑞克皇帝，看看这个人是否知晓内情。
简单的套话后，他就发现艾瑞克完全不知晓内情，从头到尾知晓的只有自己和凯伊明面上的书信往来。
因为真的太简单，艾兰还试了好几次，才敢确定这条消息。
而且艾瑞克完全不像个皇帝该有的样子。
如果说是为了在子民面前彰显自己的品格倒也无所谓，只是在双方独处的时候，他的言语间依旧是对于子民的关心，三句不离，五句重申，听的艾兰都有些厌倦。
他讨厌无聊，和艾瑞克有关的东西很有趣，但艾瑞克本人倒是个没劲的家伙。
不过这样想的话，能不能加速挑拨艾瑞克和凯伊之间的关系呢？
毕竟艾瑞克这么爱子民，凯伊又这么轻视其它生命。
凯伊的所作所为没被发现还好，被发现了的话……就算是在已经废除死刑的精灵帝国，敢做出这种事的精灵估计也会被极端的民意破例处死。
他可是在刃城见到了不少缺胳膊断腿、全家死的就剩一个的人类。
至于凯伊在以前对人类持有关怀的可能性？别搞笑，真的别搞笑。
“艾瑞克皇帝。”
趁着风行和蒙克都暂时离开的时候，艾兰微笑着凑了过来，“我想知道……皇帝能否解答我一个小小的疑问？”
“知无不言，王子请说吧。”艾瑞克擦了擦汗，脸上还留着些许没被权力过度污染的纯真。
“还请皇帝不要太认真，我想问的问题其实也没什么……”艾兰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您这些年和我私下交往的信件，是否有别人在……对您信的内容做出了些许修改建议？”
修改建议？艾瑞克仔细想了想，好像并没有修改，凯伊总是一边说一边让自己写，每封信都是一遍过。
“没有。”他摇摇头。
没有？
艾兰只觉得是皇帝在警惕——不过说来也对，艾瑞克再怎么纯真，也是当了两年的高位者，基本的直觉还是有的。
所以诚意要更大些。
“您真的很在乎子民呢。”
他同样一步步试探着，“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对您的子民不利，您会怎么做呢？”
“身为统治者，自然应该把人民放在第一位。我就是从奴隶角斗士出身的，所以明白人民在不在乎他们的统治者下生活的多辛苦。”
艾瑞克手抵着下巴，就像说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如果有人对我子民不利……我会按照帝国的法律来惩罚那个人，包括我自己。”
“您真公正。”艾兰赞扬道，下定了决心。
他相信艾瑞克已经知道自己在说谁了。
其实说到这个份上，大概也就没什么额外因素能影响皇帝的决定。
毕竟是人类皇帝这种把子民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统治者，当年就连妹妹死了都没停止过起义的进度。
这样看来，凯伊现在被关在监狱中，而没有被立刻杀死，只是皇帝想给子民们一个活下去的念头，而不是皇帝不想杀凯伊。
现在有不少人类就靠着杀了罪魁祸首的执念度日，估计等灾情过去、人心稳定，艾瑞克就会真正公开处死凯伊。
但太慢了，等到灾情结束的时候未免太慢了。
本来艾兰此行只是为了得到“真正的皇帝”的信息，但知晓凯伊现在的处境后，他有了更进一步的欲望。
就像凯伊依靠不讲道理的方式袭击尼亚一样，艾兰也想送凯伊一程。
——只要凯伊死了，无时无刻监视着自己的眼睛也自然会消失。堂堂的精灵王子，就不用当一只虚张声势的猴王。
虽然从凯伊身上学到的还不够多，但精灵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没什么是时间不能弥补的。
既然本来就有摊牌的打算，为什么不能将摊牌的进度推动的快些、结局弄得绝些？
斩草都还要除根呀！
“皇帝，您有来过伊莱克树城最大的酒馆吗？就是‘大树酒馆’，每年都会举办诗乐比赛的地点。”
于是心怀鬼胎的王子压低声音。
“啊，这……”
艾瑞克的脸上明显出现了犹豫的神色，像是想到了什么，“没有……嗯，没有。”
“真的没有吗？”艾兰反问道，属于“自然之声”的能力发动，放大艾瑞克的杀意。
他坚信要是艾瑞克现在想要杀了谁的话，无疑是将首都摧残殆尽的凯伊。
凯伊先生……小小姐，可不是我杀了你呀？
艾兰毫无负罪感。
他只是稍微推了下，心怀杀意的皇帝皇帝——手中的剑而已。
细微的、就如风吹树叶的声音，魔力波动混杂在来往的超凡者之间，没有被艾瑞克察觉。
“不……好像是有的。”艾瑞克的脸上带着一丝尴尬的笑，摸了摸头，“应该是我记错了。”
诚实的皇帝，您一定很好被控制。
艾兰的嘴角轻轻上扬：“嗯，毕竟皇帝的政务必然繁忙……但您有没有想起来，为什么要来大树酒馆呢：那天参加诗乐比赛的某位选手，好像与您，有着一丝小小的关系？”
大拇指和食指抵在一起，尖耳朵向后竖，声音不断激发艾瑞克内心的情绪：“而那位选手，如今特殊的囚犯，好像造成了这次刃城的灾难……”
这么大的灾难，一定要被判处死刑吧？
只要这样说了，就能摆脱那个摆弄自己生命的凯伊。
只要这样说了，就能让艾瑞克将灾难的凶手杀掉。
本该是这样的。
“你想说什么？”
一丝凉意抵上脖子。
坚定、高昂、永不后退、然后斩首。
干脆利落，是留给将死者最后的仁慈。
从角斗奴隶的身份脱离后，艾瑞克非必要不杀人，但必要下杀手时，就和杀鸡没什么区别。
而下杀手的条件，是敌人、是凯伊的命令、是敢对艾莉丝和凯伊出手的任何东西。
杀精灵王子和杀鸡，在剑下没有不同。
艾兰双腿发软，心跳如鼓，汗液不断从额头滴落，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按在砧板上。
明明看的很清楚，艾瑞克现在没有拿剑，只是与自己对视，甚至脸上还留着汗液——
但就是觉得有一把剑、两把剑、无数把剑已经包围了自己，只待艾瑞克的一个念头，头就会轻轻滚落在地、身体就会被切成无数碎块。
那些护身的、保命的东西，此刻毫无作用。
下意识的想要下跪，和面对自己的父亲一样：
王座上的弗朗尔神色阴霾，目光如盈盈长弓，锁定猎物头颅。
废墟旁的艾瑞克神色冰冷，目光如冬日燃炉，压抑混浊杀机。
强者与弱者的界限，无比清晰的分开了。
“艾兰王子，你此刻还能活着，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觉得你是好人，愿意在精灵帝国的元老会责问我的情况下，依然带领支援前来。”
艾瑞克轻声说道，手指微动，艾兰腰间的竖琴，被瞬间被切成细密的碎屑飘落。
这只是瞬间的事。
他脸色苍白，寒毛根根立起，保持着大拇指抵住食指的动作，勉强挤出一个惨笑：“皇皇皇皇帝，您您您是想……”
“我再问一遍，你想说什么？你知道什么？”
隔绝周边感知，金色的眼睛像在看尸体。
森林啊！！为什么艾瑞克的敌意是对我的？！难道他不该想杀凯伊吗？
艾兰哆哆嗦嗦的解释着：“我我我我，我只是想说……刃城……”
“刃城的灾害，波及到和你有关的精灵了？”
“对对对对对对！！”
“是你口中的‘囚犯’，先找上你的吗？”
“对对对对对对！！”
艾兰点头如捣蒜，也不管艾瑞克说些什么了，反正顺从就完事，保不准说晚了，杀意蔓延的艾瑞克直接砍死自己！
“这样啊，抱歉，我还以为……”艾瑞克恍然大悟，露出歉意的表情。
一瞬间，脖子上的冰凉感就像从未存在过。
活下来了！我的头没被砍掉！
艾兰发软的双腿支撑不住身体重量，直接倒下去，大口喘着气，手抖个不停。
“需要帮忙吗？”
艾瑞克下意识想要伸手拉起，艾兰却像看见鬼般，连连向后挪动，尖叫道：“别过来！别过来！”
好像吓到他了。
他苦笑着，突然想到什么，恍然大悟：“我在来访名单中看到过尼亚，他是你的哥哥吧？”
“他不是！我不认识他！尼亚和我没关系！尼亚是自愿被炸的！”
艾兰连忙撇清关系，站起身，什么王子应有的格调都不管了，想要赶紧逃离这个毫无自觉的男人。
“请不要走，至少让我做些什么，好吗？”
艾瑞克搭上艾兰的肩膀，直接让对方不能动摇分毫——
同样的境界之间亦有差距，艾兰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他没想到这次居然差这么多：对方明显还没发力，自己连动都动不了了。
“我们好好谈谈吧？而且在你解释完之前，我不能让你走。”
对方的脸上尽是诚恳。
但艾兰觉得，艾瑞克保持着一副纯真的样子杀人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
“您……您请不要，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会做的……跳跳跳脱衣舞也行啊？”
强撑出笑容，艾兰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