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于“规则”的方式，大体分为两种。
一种是先天觉醒，平均几率大约是五十万分之一。
外在因素也有影响：比如魔力浓度高的地方，先天觉醒的概率会更大。
另一种是后天觉醒，像是通过一些传承啊、机缘啊。几率就特别高了，大概在千分之一。
而且，你要是通过先辈的血缘继承来进行后天觉醒，概率还会直接飙升，甚至高于百分之五十。
相较于先天觉醒，后天觉醒自然在实力上低了一截。
但它的优点不只是概率——最重要的，是稳定。
先天觉醒可能出现一大堆稀奇古怪的能力，但后天觉醒就不一样。
一个用火的分辉境强者，一旦他帮助其后代践行“规则”，后代极高几率同样用火，而且境界不说同样达到分辉境，燃海境还是稳稳当当。
艾瑞克和艾莉丝，就是一位使剑的圣人的后代。
只是岁月悠悠长长，一代消磨一代，原本辉煌无比的圣人家系，也变成要为一点蝇头小利而尖叫抓挠的丑陋嘴脸。
更别说他们还是无人在乎的、支系的支系。
于是在一次设计中，父母被毒杀，艾瑞克和艾莉丝年幼，就当成奴隶卖掉，以获取更多利益。
一个名不经传，但温馨的小家消失了。
吟游诗人歌颂的故事中，主角总是大难不死，然后得到鼎力相助，包括但不限于：
几年时间就从普通人成圣，身边追随者如云，一个眼神敌人当场臣服**、
身居幕后掌握大局，暗中推动局势发展，运筹帷幄尽在手中、
变成女孩子在床上被灌成泡芙，在厨房里被灌成泡芙，在街上被灌成泡芙，哭着求饶被灌成泡芙，全身三个洞都被灌成泡芙咕噜咕噜往外流……
但对于当时的艾瑞克兄妹来说，他们并没有什么帮助。
兄妹所见识到的，只有父母痛苦死去的模样。
紧接着一群人突然闯进来，把自己按在地上，为首之人，是一个泛着恶心笑容的奴隶商人。
只需一天不到，他们的身份，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然后，被关入地牢。
在同样被关在牢房里、不知多少孩子无神的注视下。
惊恐的艾瑞克，感受到背部的温度越来越高——烙铁来了。
皮肤滋滋烤烂，发出肉香，伴随撕裂大脑的痛苦。
嘶——
“好疼，好疼啊！！！！”
“请你放过哥哥！请烙我，请烙我！哥哥他好痛！”
惨叫回响在地牢，除了艾莉丝不断哀求放过哥哥，没有任何孩子做出反应。
他们早已习惯。
年幼的艾瑞克拼命挣扎，头被踩在脚下，通红烙铁用力下按，痛的他几乎窒息。
眼泪模糊视线，通红的世界中，只有妹妹绝望的哭喊。
这太残酷了。
一秒，两秒，三秒……
他哀嚎着，直到没挣扎的力气，被一脚踢开。
滚了几圈，滚到栅栏的旁边。
临走前，奴隶商人眼光漂移，停留在泣不成声的艾莉丝，随后端详了几分钟，**的笑了。
看的艾莉丝背后发凉，隔着栅栏，拼命向艾瑞克靠近。
“哥哥，哥哥……我抓不到你……”
她泪流满面，努力伸手，想要触到哥哥的手指。
哥哥现在像被一只碾死的虫子，手指颤抖，却始终只离自己差丝毫。
不知多少次尝试无果后，她终于放弃了，崩溃的跪在地上哭泣。
“呜啊啊啊啊啊啊……爸爸妈妈啊啊啊……”
女孩无助的哭声回响，如同哀乐。
周围的孩子习以为常，等到奴隶商人走后，甚至冲艾莉丝大喊道：
“吵什么吵！再吵老子就把你捅死！！”
“噫！！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艾莉丝被吓得不轻，极为害怕的捂住嘴，一边啜泣，一边道歉。
兄妹俩的噩梦，如今刚刚开始。
……
艾瑞克的家中没有奴隶，但他如今明明白白的，体会到奴隶该干什么。
三天后，他被丢入角斗场，和一个差不多大的孩子厮杀。
说是角斗场，实际不过是个大点的擂台，处在昏暗的地下，连呼吸都困难几分。
周围无数狂热的看客下注，要艾瑞克赶紧捅死对面的孩子、或是希望艾瑞克快点被砸死！
至于奴隶商人——他收门票，台上的两个奴隶都是他的。
艾瑞克手里只有一把短刀，对面的孩子拿着细细的铁棍，脸上充满恐惧。
他们都只是孩子，从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要会被这么多人，催促着辱骂着杀人！
奴隶商人科伦，是故意的。
同样等级的对手，才能让看客们均匀下注，使自己获利最多。
我不想杀人，我不想杀人！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就连看到屠宰动物，艾瑞克都会躲得远远的。更别说亲手杀死一条鲜活生命，更别说亲手杀死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孩！
对面的孩子同样颤抖着，赤裸上身，挣扎而抗拒。
两人的僵持，渐渐引发了看客的不满。
“喂，怎么还不打？快趁现在砸死他！砸裂他的脑壳！”
“科伦，你这两个新奴隶都是软蛋！还不如当肉奴卖了！”
“对得起我们的门票吗？退钱！老子要看血！”
“说的没错，退钱！！”
“退钱啊！”
……
两个懦弱的孩子，他们相互恐惧着，又相互盯着对方手里的武器，全身发抖，谁也没有胆量先前踏出——
更没有胆量向后，不满的看客已经开始沸腾，难听至极的咒骂和侮辱就像长矛般列阵，谁要是退后，看客们的手就会刺出长矛。
“各位息怒，各位息怒呀……”
见情况不对，科伦的立刻滑稽的、紧赶慢赶的走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
他如狗一般，请看客们左让让右避避，直到来到擂台前，出现在两个孩子视线的余光中——
“艾瑞克，要是你输，我就把你的妹妹卖到军营去，让她被活活干死！”
“华勒，要是你输，你的父母还会继续把弟弟妹妹卖给我！”
科伦随意说着，这样的场面他见多了。
无论多么懦弱的性格，只需要一点点刺激，孩子们总会义无反顾的向前冲。
真的真的，只有一点点呀！
不过是叫了七个凑钱找女人的穷鬼，在艾瑞克兄妹的面前，把一个得性病的女孩活活轮死而已。
科伦吃完晚饭，悠哉悠哉剔着牙，重回地牢时，艾莉丝缩在角落不断发抖，她紧紧握住艾瑞克的手，恐惧的一言不发。
短刀丢在艾瑞克面前。
“艾瑞克，我要你去战斗。”
科伦漫不经心说道，指甲屑随着锉刀一点点落下，就像骨灰，又像雨。
他的脚，用力踩上艾莉丝面前的、尸体尚温的、女孩子的肚子：
红色、白色、黄色的液体，一起从撕裂的下身涌出来，争先恐后。
伴随恶心的声响——
艾莉丝快被恐惧吃掉，默默流泪，仿佛要被阴暗绝望的地牢融化，温度一点点失去。
她当时紧闭双眼却毫无作用，女孩越来越弱的惨叫呻吟、男人们的喘息咒骂、和肉体拍打撕裂的声音，就像丧钟叮叮当当响。
不是你看不到，它就没发生。
恶心的气味、冰冷的墙壁，世界的温度，只有哥哥握住自己的手。
艾瑞克制恐惧，强行逼迫自己不能在妹妹面前倒下。
两人感情真好。
科伦嗤笑着，转过身，渐渐离开地牢：“要是输了，你妹妹会被我卖到军营去，被砍掉四肢，当成泄欲的工具，结局比这更惨。”
“不想你的妹妹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就去好好战斗。”
砍掉四肢？
当泄欲工具？
结局比这更惨？
要是输掉，艾莉丝也会惨叫吗？也会哀求着男人们放过她吗？
妹妹一定会死的，她还这么小，这么害怕……
手握更紧了。
“艾莉丝……”
他低声呼唤妹妹的名字，“别怕，我不会让你受伤。”
所以放空大脑，放下恐惧。
当回过神时，艾瑞克发现，擂台上的另一个孩子，已经被自己捅的血肉模糊。
“求……求你……”
“噗！！”
短刀插入喉咙，血就像喷泉水飞溅。
以前偶然在家中看见的，用剑杀人的高效方法，如今被下意识用出。
疲惫起身，他现在不悲伤、不害怕、不愤怒、不痛苦。
他只是累。
仿佛捅死这个孩子，和自己无关。
仿佛满身的血迹，和自己无关。
押注艾瑞克的看客们欢呼，押注另一个孩子的看客懊恼的咒骂，说着要是自己上，绝对能用铁棍捅穿艾瑞克的脑壳。
是啊，对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一定能完胜吧。
艾瑞克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回地牢。
“你们兄妹情深，作为奖励，就把你和你妹妹关在一起，不用谢我呀。”
科伦欣赏的看着艾瑞克。
那种癫狂的气息、不顾一切的血性，他是第一次在刚杀人的孩子上看到。
一般这种血性，只在正式的角斗场，那些身经百战的洗脑奴隶才有。
真不愧是祖上阔过的家系，虽然已经没落的和别人没什么差别……
“做的很好，下次的战斗也是在三天后，继续赢下去。”
他丢下一根肉条，高兴的哼着歌，回去数门票和赌注中赚到的钱。
“哥哥！”
艾莉丝赶紧爬过来，握住艾瑞克的手——
地牢阴暗，直到双手交汇，粘稠的触感共享，艾莉丝才注意到哥哥的手上沾满血迹、身上飘着腥味。
“艾莉丝。”
艾瑞克转过头，目光无神，喃喃道，“我杀人了……”
艾莉丝默默抱住艾瑞克——
“我杀人了……”
“……”
“我杀人了！”
突然像是触电一样，艾瑞克猛地抱住妹妹，不断的喊着“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不是你的错……”
手指不小心触碰到哥哥背后的伤疤，艾莉丝的心在滴血。
强迫艾瑞克杀人的，是她、是奴隶商人、是这个国家，但唯独不能是艾瑞克自己。
要不是为了艾莉丝，艾瑞克很可能会在比赛时自杀，而不是疯狗一样把别人戳死。
他不能思考，一旦思考，善良软弱的本性就会逼迫他放下刀。
于是只想着艾莉丝，放弃思想的判断，唯一留下保护妹妹的本能。
其它孩子不敢打扰兄妹。
奴隶商人明显看好艾瑞克，到时候一告状，吃亏的绝对是自己。
两人就这样相拥到半夜，艾瑞克松开相拥妹妹的手，把头羞愧偏下。
他感到万分自责，本以为自己能更坚强，能为妹妹而更坚强些——爸爸妈妈已经死了，除了自己，没人会在牢房中在乎艾莉丝。
妹妹抹去哥哥的眼泪，同样眼眶红红的。
地上的肉条这才吸引注意力——虽然不大，但确实是肉。
而不是什么发霉的，难以下咽的面包。
“艾莉丝，你吃。”
艾瑞克捡起肉条，看向身上带血的破布衣，犹豫了下，还是交给艾莉丝，“吃之前，用手擦一擦。”
他好脏，好多血。
艾莉丝看在眼里，接过肉条，用手擦了擦，递到哥哥嘴边。
艾瑞克先是疑惑。
随后，他意识到妹妹的愿望，立刻拒绝。
“我不吃。”
“哥哥……”
“我不吃。”艾瑞克坚持道，“你本来身体就弱，不能只靠平常的面包充饥。”
“那你呢？”
“我吃过肉了。”艾瑞克撒谎道，“在上台前，奴隶商人怕我不出力，就额外给我吃了肉。”
艾莉丝灰色的眼睛闪动，看向哥哥，轻声道：“说谎。”
“你怎么知道？！”
因为哥哥你好笨，我只是稍微诈一下，反应就出卖你。
“哥哥，可以坐在角落吗？”
“啊？哦，没问题。”
艾瑞克奇怪的坐下，坐在原先他和妹妹相邻牢房之间的栅栏角。
然后看向艾莉丝的身影，地牢黑黑的，但依旧能看见妹妹的还在站立的模样。
妹妹还站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此时就算再笨，艾瑞克也意识到妹妹想要做什么——
他立刻起身，却被艾莉丝的手封住退路。想要推开，却又怕力气使大，把妹妹推倒受伤。
艾莉丝双手撑在墙上，嘴里叼着肉条，意思再明显不过：
吃了它。
“艾莉丝你身体弱……”
妹妹的头低了点，靠近艾瑞克的嘴。
“我是为了你……”
头更低了。
“……那我们一人一半。”
艾瑞克不得不妥协，任命似的，从艾莉丝的嘴前咬下一半的肉条。
他莫名感到有些奇怪——应该是最近情绪波动太严重的缘故。
从成为奴隶的绝望、到和艾莉丝相互安慰的希望、到杀死别人时的偏执、到回想起事情经过的负罪感……
爸爸妈妈，也会这样碰嘴唇。
艾瑞克下意识的想到，他从来没有问过爸爸妈妈，为什么要碰嘴唇。
也没机会了……
艾莉丝察觉，哥哥才刚平复的心绪，又失落几分。
她没说多余的话，只是坐在哥哥怀里，双手交叠，头颈磨斯。
冰冷的地牢中，兄妹俩相互分享体温。
他们恐惧明天。
但谁都没想到，几年后会有一个盛气凌人的男性，买下素不相识的、奄奄一息的艾瑞克，顺带买下艾莉丝。
艾瑞克会从名叫“凯伊”的男人手里学习，他会学到很多东西：
与这个世界完全不一样的魔法理论、一种依靠计算的精妙剑术、思想观念的革新与改变……
他的体魄会变得强壮，他的目光会变得有力。
他会在凯伊的帮助下，亲手了结杀死父母的凶手。然后在艾莉丝的请求下，放过从犯一马。
他会受妹妹的愿望和凯伊的蛊惑，亲手举起起义的大旗。
直到现在，他飞在半空，受着子民们的欢呼，命令士兵们分发大量的肉。
蒙克在人群的远处，身旁跟着西耶拉。
西耶拉的背上，是从刃城郊外，精灵催生灵果的植物之中，发现的卡斯珀祭司。
“圣子，是山一样的肉！”
西耶拉被小山一样的肉块惊到了，“怎么一会儿过去，就出现了如此多的肉？！”
“之前有一道闪电劈下——”
圣子蒙克检阅脑内的知识，但纵然他深究魔法，也完全想不出，雷系魔法与这些肉之间，会有什么关系。
而且就算不看雷系魔法，也没有哪种魔法的效果是这样的。
会不会是炼金术？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被蒙克丢弃。
他对炼金术不深究，但好歹也明白，像是生成肉这种东西，是炼金术无法逾越的鸿沟。
而且谁要是敢用炼金术生成有机物，就会受到炼金术士的追杀，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尽管有谣言说，亡灵帝国的皇帝米尔，其实根本就不在乎什么“炼金术的禁忌”……
“安顿好卡斯珀祭司后，就去看看吧。”
蒙克回头，“我很好奇，皇帝究竟施展了什么样的手段？如果能知晓一二，那也是极好的。”
“是。”
西耶拉答应道，有些嫌弃的，抖了抖背上的祭司。
……
亚历克斯站在人群中，看着天上的皇帝，和前方拍成长队的人群，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爱戴皇帝，但也不过分相信传来传去几百次的谣言：什么夸大其词的神迹啊、什么出生时天降祥瑞啊……
直到今天，随着一声惊雷，巨量的肉块凭空出现——
突然，远处天空传来魔力波动。
成为超凡者后，就能通过魔力的变化，来感受到其它超凡者的位置，和是否有魔法发动。
只要不刻意隐藏，就能通过这种方式知晓、推测他人的强大。
像艾瑞克皇帝，他周围的魔力都在臣服，若是境界较低的超凡者，一旦靠近，就会不由自主的生起敬畏之心。
此刻，新的魔力波动虽然不如皇帝那般明显，但也相当强势。
远处的黑点越来越大，轮廓也越来越清晰——是一条飞龙！
飞龙驶过天空，一排人影缓缓下落。
不……其中有一个人，把另一个人的脸踩在脚下，往空地、像流星一样坠落！
“轰！”
所有人都没来得及注意，烟尘就已经扬起。
靠近的人下意识后退几步。
很好，精确的控制力量，没伤到任何一个平民。
博瑞斯拍了拍衣服，看都不看巴雷斯特……他的头已经被深深砸入地面中。
直接对艾瑞克单膝下跪：“皇帝，遵循您的意志，卡里索城的副城主已经带到！”
亚历克斯看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