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种还没动手，不是不愿意，而是在等待着什么——
凯伊把话说的很明白：部分翼种去往北方，要么承担起活靶子的任务、要么发现萨瓦的死讯。
无论哪种可能，都会让城内的翼种张开利爪。
至少五百名燃海境翼种……虽然也是需要自己重视的威胁，但还没有到极度危险的地步。
艾瑞克担心的原因，并非他们能杀伤自己。
事实上，他的身体已经可以直面龙息。
相较于龙那染红天空的烈火，燃海境翼种的利爪和风系魔法，还远远不够看。
或许是再派更多就会牵扯到国家根本、或许是翼种“自持强大”的本性作祟，导致没有派更多分辉境来……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利爪和风系魔法，会对那些弱者造成难以想象的伤害——尤其是，在翼种已经和幸存者混合完成的如今。
或许，他们专注救人，也正是用这种方式，防备艾瑞克的突然袭击。
如果这个命令真的存在，那么发起者必然是风行——艾瑞克爱护子民是名声在外的。
《艾瑞克都能懂的政治经济原理》中有一句话：即使这是主要以暴力称霸的世界，但也别小瞧任何一个高位者的阴暗心理。
自己要是真的突袭，虽然能救下更多的人，但交战区域的剑气、利爪、风刃……对平民、士兵、从别的城池赶来的低级超凡者，那一定是宛如炼狱的场景。
艾瑞克有恐怖的肉体强度和自愈能力，但除自己外，有这种生存力的人，目前只见过萨瓦一个——萨瓦也能在龙息里泡澡。
翼种的速度很快，就像鹰捕猎鱼，利爪和风刃会切开人的身体。
翼种的速度很快，从刃城到北方边境，一路上会越来越恶劣，但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翼种的速度很快，明明最后通知风行，但她却最早到。
“风行外交官，您来的真早。”
“艾瑞克皇帝的邀请，我一定重视。”
稍稍抖落翅膀上的积雪，露出棕色羽翼。
风行彬彬有礼，虽然有些钝拙，但依旧做出人类的礼节。
艾瑞克再熟悉不过这种礼节——源头来自凯伊的自创舞蹈，由起手式改造而成，简单又优雅。
在新帝国建立后，这种礼节替代旧帝国繁琐的交际仪式。
自己杀穿翼种皇宫，彰显威慑后，两国的高层之间基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除了设立交易区的事外，相互少有来往。
能行出新帝国的礼仪，风行也是提前做过功课。
“风行外交官有心了。”
“来到他国，自然要入乡随俗。”
风行微笑着，只是裂到耳根的嘴角，让她的笑容显得格外狰狞。
“翼种的各位依旧在救援，劳烦各位，实感内疚。”
艾瑞克行以回礼，“如今特意邀请风行外交官，希望不要责怪。”
……
“要是想在不和鸟人发生冲突的情况下，解决这个问题，要点有三个！”
凯伊的话被牢牢记住。
“其一：是让风行明白，如果你死，就会损害蒙克和艾兰的利益。
就算这帮鸟人带着敢死队的心态，但也不至于白白送命，他们相信五百名燃海境可以把你和人类士兵一起杀掉。
可要是精灵和教会牧师选择帮你一起对抗鸟人，超凡者的数量差距会立刻缩小，变成依靠高端战力取胜的战斗模式。
鸟人能带几个分辉境来？他们是下血本、而不是赌国运。”
三方势力虽然各有所求，但目的终不相同。这点可以成为突破口。
“其二：是表明足够的诚意，让风行觉得你不会说出去。
可以展露出你对苍穹帝国的需求，捆绑利益链，最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可以这样说……”
凯伊讲到这里的时，很明显有了嫌恶的表情——她真的很讨厌翼种，光是说出“和翼种合作”的话，就已经恶心的不行。
“其三：是一定要快，越快越好！”
快，就意味着主动权、就意味着自己可以提前做局。
这三点，就是艾瑞克用威胁凯伊的方式换来的，可以兵不血刃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是……
要是知道会刺激的凯伊失血自杀，艾瑞克绝不说出那句话。
但事已至此，就只能沿路走下去。
艾瑞克和风行对立而站，皆是平静。
他们都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便继续做戏。
“翼种希望能助艾瑞克皇帝一臂之力，这点忙碌算不上什么。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被救下……”
谦逊的话词还未说完，随着吱呀一声，门又被打开了。
一金一白，艾兰与蒙克先后进入。
还有一直跟在蒙克身边的、戴着黄金面具的人物——护圣者：西耶拉。
凯伊对他的评价很高。
“能与你过上两招。”
很久没人能得到这样的评价。
“艾瑞克皇帝。”
艾兰微笑道，屋外炉石立柱的暖光打在脸上，“人类士兵告知，您有事找我。”
“艾瑞克皇帝。”
蒙克欠身，“我也受到同样的邀请。”
精灵王子和圣子？他们怎么……
风行生出困惑，下意识的看向艾瑞克——
“不必困惑，我邀请的正是三位。”
艾瑞克回以温和的笑、谦逊的笑，指了指摆在房间正中央的桌椅。
“此次并非正式的外交场合，各位请随意。”
四张椅子、一张圆桌。
艾瑞克坐在正对门的位置。
剩下的几位相互看看，随后，风行和艾兰也接连坐下。
西耶拉为蒙克抽开剩下的一把椅子。
“……圣子，你旁边的这位先生，并没有受到邀请。”
见护圣者想要继续呆在蒙克旁边，艾瑞克不得不提醒。
“艾瑞克皇帝，护卫圣子是我的义务。”
瓦声瓦气的声音传来，而圣子似乎没有阻拦的意思。
护卫圣子？
哦——言下之意，是这个面具人在担心些什么？
要吵吗要吵吗？！好有意思呀！要是打架了，就躲到艾瑞克身后吧！
艾兰瞬间看破西耶拉的暗语，心激动的痒痒！
在场的各位，就属此行目标已经完成，现在权当出国游玩的艾兰最为轻松。
脚不安分的抖着。
哒哒哒哒哒哒……
仿佛急雨落窗。
哒哒哒哒哒哒……
仿佛战阵的擂鼓。
哒哒哒哒哒哒……
风行提醒道：“艾兰王子，我推荐您换个轻点的高跟鞋。”
无趣的鸟人！
艾兰微笑点头，停止抖腿，手指在桌面下比了个中指——鸡翅膀外交官什么时候能上烤架呢？
不愧是向凯伊学的，对翼种的看法一模一样。
“我好像并没有邀请这位先生。私下场合，外人更该止步。”
艾瑞克顿了顿，学着凯伊的话，言语中带着一丝锋锐。
蒙克和风行皆是神色一凝，以为是皇帝的某种试探。
艾兰装作面色如常，只想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艾瑞克提前给他通过气，精灵王子，是过来刷艾瑞克好感、当演员的。
“艾瑞克皇帝，职务所在，恕难从命。”
西耶拉坚持说道，黄金面具反射灯光，明暗不定。
他对艾瑞克没什么好印象——这位皇帝是教皇国的耻辱象征之一。
所以来之前，他说服圣子，至少要展露出稍微强硬的态度，而不是对人类帝国的、所有的无礼行为，尽数容忍。
尤其是，在艾瑞克皇帝的面前。
西耶拉记得蒙克治疗完那个失血的女孩，本想借此机会攀谈与皇帝几句。
可他却被皇帝简简单单三个字打发走，情绪中多了不易察觉的尴尬和失落。
“我想现在并非您履行职务之时。”
“我无需休息……”
“接下来的谈话有些私密。”
“正因私密，我才需要确保圣子的安全”
“您真是尽职尽力。”
“承蒙您的夸奖。”
空气不由得焦灼起来，仿佛能看见浑厚与锐利的交错。
在场最强的二人，眼看就要擦出火花——
“好啦……西耶拉，门外等我，可以吗？”
蒙克扯动西耶拉的长袍，抬头轻声说道。
……请小心。
西耶拉眼神交流，得到蒙克的肯定后，转身离开，给圣子在皇帝面前唱白脸的机会。
毕竟教皇国来刃城的部分目的，还要靠圣子亲自实现。
示强，点到为止就好。
不能让蒙克难做。
“抱歉，西耶拉长年担任护圣者的工作，因此有些古板，‘圣子圣女在外，护圣者不离身’的规定，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传下来的。”
蒙克目送西耶拉关上门，对其它几位面露歉意，“抱歉打扰了进度，向我主起誓，西耶拉并无恶意。艾瑞克皇帝，我认真聆听您接下来说的话。”
这个护圣者确实挺古板……古板到你的一句话就离开了。
教皇国又不是没和艾瑞克战斗过，明明身处艾瑞克的攻击范围、明明知晓艾瑞克的强大，居然还这么强硬，是吃定他不敢对你怎么样吗？
艾兰看好戏，期待一切转折变化——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他简直要变出几个果子，一起拱火！一起为艾瑞克助威呐喊！
谁让那个卡斯珀祭司不讨自己喜欢呢？连带着教会势力一起不喜欢有什么问题？
艾瑞克脸色如常，并不在意，淡然的笑了笑：“接下来的话题，可能有点敏感，我希望保密性更强。”
话音刚落，一个阵法便成型，从内部覆盖整个房间。
“稍微改良过的驱散阵。”艾瑞克解释道。
驱散阵？
蒙克感受着魔力波动，想要在脑海中刻画出阵法的魔力回路。
核心的确是驱散阵。
但附加的修饰……简直和小山一样多！
不过几秒钟，他就有些头晕目眩，再看向艾瑞克时，目光中多了一丝不可置信。
你管这叫稍微改良？
阵法与魔法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蒙克深究魔法，自然也熟知阵法。
而是阵法，就必然遵循一条定则：
每次改造后，下一次的改造难度都会呈爆炸式增长。
新加入的魔力回路会不会起冲突？如何才能维持整体的连贯性？要是没效果甚至效果减弱了怎么办？种种问题数不胜数，光是一个就能把人想的头皮发麻。
而艾瑞克皇帝施展的驱散阵，至少被改造了二十次以上。
好厉害的阵法造诣！
虽然根源是最基本的驱散阵，但完全不逊色、甚至超越部分顶尖阵法！
要不是知道皇帝的剑也精彩卓绝，一定以为他是专攻阵法的强者！
蒙克下定决心，之后一定要向艾瑞克讨教，说不定能让自己在魔法的成就上更进一步。
施展阵法时，艾瑞克极短暂扫了风行一眼，只要有任何异动，就立刻在最短时间内斩首她！
但风行的举动，毫无任何异样之处。
她从坐下的一刻，一直都是相当正常的反应：或惊讶、或好奇、或凝重……这些同样出现在艾兰和蒙克的脸上。
情况还算良好。
“精灵帝国和教皇国，这次来支援的目的，不单纯吧？”
于是艾瑞克直接扔出炸弹，先发制人。
好直接！
风行和蒙克皆是脸色一变，尤其是蒙克，下意识就要放出魔法——
手掌染上辉金，太阳般的魔力即将爆发，一时剑拔弩张！
风行随时准备防御。
艾兰随时准备往艾瑞克身后躲。
“……圣子，我没有恶意。”
“……”
“我的身上甚至没有魔力波动。”
艾瑞克平静说着。
他说的是实话，除了本身自带的以外，确实没有出现任何魔力波动。
这与投降无异。
强者之间的胜负，大多数在分毫间决定。
现在蒙克即将完成施法，而艾瑞克却毫无动作……
僵持一分钟后，蒙克停止施法，深吸一口气，对面前的皇帝道歉。
“抱歉，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我才是应当更委婉些才对，感谢您的谅解。”
艾兰看在眼里，只觉得蒙克上当了。
没有魔力波动又怎么样？艾瑞克可是在毫无魔力波动的情况下，将自己的竖琴切成粉末。
说不定他已经在蓄力憋大招，一剑解决掉圣子！
好死，好死喵！我最喜欢看强者打架了！
啊——不过说起来，艾瑞克说是让自己配合演戏，不会让自己有事。
但他还没说，戏的内容是什么呢。
……那自己现在的表现，是不是太淡定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好怕啊……”
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艾兰像个乌鸦般，干巴巴的叫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好怕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好怕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好怕啊……”
天呐，简直比他的高跟鞋还烦人！
“艾兰王子，您是不舒服吗？”
风行有些绷不住。
一边是一触即发的战斗、一边是怪叫的精灵王子。
就像以前潜入刃城，于三环娱乐区，转眼间穿梭两个魔法影院一样。
两个魔法影院，一个，在放爱情动作片。另一个，也在放爱情动作片。
这个艾兰是不是有多动症？
可自己明明记得，在刃城刚遇到他的时候，也没什么问题啊？
“啊……哦，哦不是的，只是有点害怕而已……你看，英明神武的艾瑞克皇帝，这不是一下子就看穿精灵帝国别有所图了吗？我觉得还是害怕些为好。”
他这一说，大伙都有点绷不住。
“艾兰王子，我也对你没有恶意，你现在可以不害怕了……”
艾瑞克咳了声，“目的不单纯，这并不是什么可恶的事。我也没有天真的想要得到各位的免费助力，只是觉得——有些事摊开来说，对所有势力都有利。”
“艾兰王子，您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在之后得到我的帮助，也就是让我欠您一个人情，对吗？”
该认真还是要认真，不然怎么刷好感？
于是艾兰的举动立刻变得端庄，王子的气势回到身上。
“正是如此。”
他点点头，沉声道，“有些事情涉及到更加深层的东西，皇帝，我希望您点到为止。并且就以这种程度，询问圣子蒙克和风行外交官，以免伤害到我们之间的情谊。”
“不然……皇帝连这种程度都了解不了，必然对我们心存戒备。”
不愧一个是凯伊直接教的，一个是用凯伊的信间接学的，某些时候默契高到离谱。
“这……”
蒙克和风行，脸上都出现犹豫之色。
“我先来吧。”蒙克深吸一口气，“就当是为无理的赔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