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克，巴雷斯亚不是很爱你，所以你可以哭鼻子了。”
“这是好事。”
“比起你，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博瑞斯。”
艾瑞克苦笑：“还是别用这种描述……况且我相信，博瑞斯要是不够忠诚，就不会被你选为间谍。”
是啊，博瑞斯的确忠诚。
可他是个好间谍，不代表是个同样的好的城主——
意思是，他作为城主，没有当间谍这么优秀。
博瑞斯监视巴雷斯亚。
但同样有人监视博瑞斯，得到他的罪证。
后者的监视，只有凯伊才知道。
按照原本的发展，到时候博瑞斯和巴雷斯亚，将会成为一场官员换血的开端。
巴雷斯亚，你赢了。
即使在艾瑞克身边，也不代表我是个强者。
我的战斗力，和你们这帮高级超凡者比起来，就像个蚂蚁。
唉……要是成功夺舍艾瑞克该多好？早把你这种人碾碎。
又是一声叹息。
轻柔的，像是落地的绸缎。
凯伊感慨道：“艾瑞克，别把巴雷斯亚带回地上审判。”
“至于他本来的作用……多让执行官宣传下，总能补上的。”
“凯伊，我很少见到你改主意？”
凯伊少见没有反驳，像是被抽干斗志：“这里的沙子，会成为他的坟墓。”
或许比起改主意，凯伊此刻的神态，更为少见。
真的感到无趣了。
艾瑞克重新看向底层沙地：很平整，上面有巴雷斯亚身体、巴雷斯亚的头。
头颅苍白，嘴角带笑。
为什么要笑呢？
变态想笑，还需要理由吗？
“埋这？”
“嗯。”
既然巴雷斯亚死都死了，艾瑞克也不在乎别的。
总不能复活他，然后在子民面前再处死一遍。
“下面五米都是沙子，用你清除废墟的那招，按照底层边框下挖一米，周边的沙子就会向中间塌陷、埋住他的颗粒。”
艾瑞克开启剑之领袖，被凯伊咬下的手臂，一瞬间恢复原样。
随后，剑气毫不留情开始切割。
光是他知道的、巴雷斯亚的罪行就有：
敛财，买卖官职、在前帝国时期，累计杀死两千奴隶，五百个平民、躲过艾瑞克的起义处刑后，又杀死直接知情者5人，间接知情者37人、后未杀人……
令人愤怒又无奈的事实是：像巴雷斯亚这种人，其实杀的还算少。
实力比巴雷斯亚低，但杀的人比巴雷斯亚多几倍的官员，在旧帝国比比皆是。
全部死不足惜。
恐怕也只有艾瑞克，会相信他能悔改，于是放其一次生路。
换句话说，有42人，是艾瑞克间接杀的。
“当你成为皇帝后，无论你想不想这样做，你的手下行动时，最终影响都会算在你身上。
所以没自信做最好时，就该交给我。”
——《艾瑞克都能懂得政治经济原理》
密集的银白剑气纵横，像消消乐一样，将大片区域切割至极小极小的尘埃。
巴雷斯亚的尸体，同时化为猩红粉尘，和周边的沙子混合在一起。
血液浇在最上面，像屎做的草莓圣诞。
“完成了吗？”
“嗯。”艾瑞克点点头。
“那么——亲爱的艾瑞克！我好高兴啊！”
突然，凯伊剧烈摇晃起来，艾瑞克赶紧稳住她。
“别问原因！别问过程！”
她大喊大笑，几乎是嘶吼。
“我好高兴！！我真的好高兴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知道吗？算啦算啦嘻嘻嘻嘻……”
“嘻嘻嘻嘻嘻嘻嘻……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舞台的观众参与环节，才是最有意思的嘻嘻嘻嘻嘻！！！”
……
胡言乱语，说到最后，连凯伊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究竟是笑声，还是野兽的吼叫？
她笑着，叫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抽一抽的凯伊，才靠在艾瑞克身上。
终于没了气力，可嘴角依然倔强保持弧度。
“嘻……嘻嘻……好有趣，好有趣……”
随着时间流逝，笑声越来越弱，夹杂断断续续的呼吸。
“哈——”
最后，她长出一口气。
像是什么都不顾似的，任由身体跟随重力的指引，被艾瑞克卡在怀中。
“凯伊？”
没有回答。
玩笑般的，这就这样睡着——凯伊能做到站着睡着，现在的姿势自然不在话下。
艾瑞克叹息一声。
他好像又不懂凯伊了。
为什么不愤怒？
明明是被揭穿了的反应，却还在大笑。
明明是合作者——或是说利用者，掉了链子，却一反常态，想给他最后的尊严。
……算了，又有谁能真正搞懂凯伊呢？自己也不过是因为长年累月的相处，而能推演出对方的些许习惯。
就像以前背着艾莉丝一样，艾瑞克将凯伊背在背上。
女孩继续熟睡，时不时开心的抽搐几下。
走出地下室，仿佛是光与夜的分界线。
一瞬间，脑海中闪过问题：
别的地下室，都留存有凯伊的“作品”，为什么这个却没有呢？
这里是没被士兵发现的地点，还没被清理。
……
刃城夜晚。
博瑞斯没选择呆在刃城、没选择住精灵们造的木屋中。
“皇帝，请允许我回卡里索城。”
他胖胖的躯体，像一颗撒尿牛丸。
“卡里索城需要一个管理者，而巴雷斯亚的替代者，还没有到来。”
博瑞斯解释道，“所以我要回去，免得城池出现意外。”
“……博瑞斯，辛苦你了。
艾瑞克表情遗憾，虽然他想留博瑞斯，但也理解对方的执著。
他想，凯伊挑人的眼光真好。
能发掘出博瑞斯这样甘愿为子民服务、又安安心心当间谍的人。
于是说道：“你想要什么？”
“为皇帝您服务，就是为帝国的子民服务。”
一如既往忠诚为民。
艾瑞克欣慰的笑了。
看到博瑞斯这样的城主，仿佛世界都和平几分。
虽然凯伊烂到极点，但博瑞斯却相当不错。
“对了，你知道特奥多尔.霍夫吗？”
他想起凯伊和巴雷斯亚之间的对话，随口提到。
博瑞斯思索片刻——
“曾担任第二执政官，但好像在夜晚散步的时候，受到了袭击，当场死亡，没能找到凶手。”
“凶手是巴雷斯亚。”
艾瑞克给出凶手。宽慰般的，拍了拍这个城主的肩膀，“正义带给你的好运，保护你免受诬蔑。”
博瑞斯表情疑惑：“皇帝，您怎么知道？是巴雷斯亚自己交代的吗？”
“也差不多。”
艾瑞克笑着摆手：“现在就先不留你了。之后你的名声会得到斧正，不需要刻意营造‘降职到卡里索城的不受待见者’的……嗯，对，‘人设’。”
于是礼貌告别。
最后一眼时，博瑞斯看到的，是艾瑞克面前，整整齐齐的文书——
人多就是力量。
凯伊指名的人，总共带来近百名左右的、卓越的执政官。
他们得知了刃城的情况后，就几乎以最高效率，帮助艾瑞克完成每天的任务，然后按照艾瑞克的需求，自动内部完成分配和运作。
这差不多，是各个城池最优秀的执政官了。
魔法灯光映照艾瑞克的金瞳，显得朴素而正义——在民众眼里，皇帝永远都是这样的形象。
行了臣子的礼仪，关上门，向卡里索城的方向飞去。
“……面对皇帝的问责，博瑞斯，到时候你就将所有的责任往我身上推。”
“……就算你是被皇帝直命下来的人，但也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嘿，城主，我多么想让英明神武的皇帝仔细看看我！我之前的人生太过无趣了！我实在忘不掉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耳边仿佛响起巴雷斯亚的声音。
这个变态，真以为避开我，我就不知道你在意淫皇帝吗？
这个变态，真以为靠贪污，最后在遗嘱里写上赠予别的城主，就能把他们拉下水，好让自己上位？
这个变态，真的没有察觉到，躲在皇帝身后的眼睛吗？
于是博瑞斯哑然失笑。
就此忘记：看上的舞女因为霍夫而拒绝自己时，一怒之下杀了霍夫的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但至少，对艾瑞克和大部分城民，他相当不错。
将近两年的时光，可以把一段情谊变得非常深厚。
“永别了，变态的、不知悔改的巴雷斯亚。”
人是社会性动物。
人需要多重关系才能活下去。
有关系，就代表弱点。
巴雷斯亚这个再明显不过的弱点，就是凯伊给博瑞斯安排的。
其实博瑞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甚至写写了遗书……有种预感，皇帝背后的眼睛不会放过他。
可什么都没发生。
巴雷斯亚，没带他一起落水——哪怕头被自己踩着，狠狠按进地里。
不愧是变态。
……
“凯伊，你醒了？”
“我做了一个美梦。梦中的我恢复了视力，亲眼目睹一场好戏！”
“我挺好奇内容。”
“嗯……告诉你也可以。”
凯伊想了想，“大概是一个好人受创，凶手却失去了可以追杀好人的必要条件，好人从此不用提心吊胆。”
艾瑞克问道：“梦倒是很形象……凯伊，你在梦中时，是哪一方？”
“不，我从不扮演他人！这个梦是美梦的唯一原因，就是我又看得见东西了。”
凯伊伸了个懒腰。
笑着说道，“艾瑞克，早上好、中午好、或是晚上好？对我来说，现在是一日最美好的、睡了个长觉的早晨！”
“晚上好，凯伊。”
……
关于那个地下室为什么没有“作品”的疑问，已经被艾瑞克忘掉了。
或许是凯伊来不及，或许是其他原因……
反正他没有问。
不会得到真正的答案了——
当时就在脚下、当时离的很近！
沙面里，就保存着一个女孩的脸皮！！
但现在，凯伊对艾莉丝暴行的唯一物证：
那张刻画着“Key”的、被剥下的脸皮……
就这样被她的哥哥亲手用剑气切碎，变成极其微小的颗粒。
和沙子、和巴雷斯亚的遗体混在一起，在被封锁的地下室中，再也寻不见踪影。
乐不可支！乐不可支！
这是就是，为什么，凯伊会突然笑得这么开心、这么肆意！
如此一来，去往小麦城，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要是艾瑞克一直将凯伊限制在身边，却什么都不征询，只当个花瓶，确实会让凯伊难办。
“好狗、好狗——”
“好艾瑞克、好艾瑞克——！”
可该杀的人，还是必须要杀。
原来的机关，凯伊一打开，就可以连通刃城的水道和地下室。
然后水灌入地下室，渗入沙面下的、混有碱金属的收纳盒。
生成的腐蚀性液体，将会抹消证据。
但从艾瑞克那得知，刃城的水道枯竭后，凯伊就寻着机会，创造了一个高风险、但特别有戏剧性的场面——
高风险！
对的，高风险！
只要艾瑞克稍微往下挖，或是发生别的巧合，凯伊必死无疑！
甚至隐隐期待，艾瑞克发现物证后，会对自己施以何种酷刑！
活着扒皮？身体里填充水银？扔到满是老鼠的密室？头颅被艾瑞克亲手捏爆？？
好刺激好刺激好刺激！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噫！！！要死了要死了嘻嘻嘻嘻嘻！！
凯伊流下口水，眼白上翻，双手掐住脖子，边窒息边狂笑，迅速进入濒死状态！
可没死就是没死！
艾瑞克白痴蠢猪！亲手毁掉我杀了艾莉丝的最后物证！
“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
声音越发高昂越发虚弱，开心的笑着、尖锐的笑着、垂死的笑着……
“好人有好报、好人有好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