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游少女已经倒下，但枷锁无法征服高昂的灵魂...」
迷迷糊糊间，伊迪亚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歌声。
「她心爱的竖琴再也不会歌唱，因她已将那琴弦扯断并埋葬...」
意识到自己确实不是幻听，伊迪亚从桌上爬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没有锁链能够玷污你，那爱与勇气的无暇之魂...」
“娜可？”
「你只为圣洁和自由而歌唱，歌声永不会在奴役中响起。」
伊迪亚揉着揉惺忪睡眼，看向歌声传来的方向，趴在舷窗边的猫耳少女也正巧扭过头来。
“我睡着了？”
“睡得可香了，而且完全错过了上课时间。”
“抱歉...”
“从你桌上的痕迹来看，应该是挑灯夜战了吧？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好说什么了。不过你最好把笔记上的口水印子擦一下。”
看着伊迪亚一边大叫糟了糟了，一边试图拿纸巾擦去笔记本上一大片口水印，娜可倒是显得十分悠闲。
依照两人的约定，娜可正在负责辅导伊迪亚的魔法学习。
如今距船队由威吉鲁返航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离大陆的位置已经很近了，这段在地图上看来跨越了接近三分之一已知领域的航程接近尾声，娜可预计他们将在几天内抵达「阿尔比恩浮空群岛」。
本来以船队的航速其实用不了这么久，她们返程的绝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停靠一些途径的岛屿上。因为某些不可抗力，今年跨越奥尔特洋的船队注定少之又少，而深知供求关系对物价影响的娜可自然不会放过任何商机。
而在这一个月间，娜可在空闲时间里用她科班出身的高阶魔法水平，为伊迪亚的魔法理论学习提供了显著的帮助。虽然因为船内空间狭小而没有监督她进行操作练习，但以学徒的标准来说也已经算理论水平及格了。
“刚刚的歌是什么？”
伊迪亚一边收拾桌上杂乱的书本一边问道。
“歌？什么歌？”
“就是你刚刚哼的啊？”
“哦...算是我的一个坏习惯，有时候会下意识地哼那首歌。”
娜可挠了挠脸颊：
“只是一个朋友教给我的民谣而已，我也不知道歌名，可能原本就没有吧。”
“朋友？”
伊迪亚显得有些怀疑：
“你这种人能交到正常朋友？”
“我倒是很想反驳你，但说她‘正常’确实言过其实了。”
“哦？那等我们到了阿尔比恩，你要去见她吗？没准拉对方入伙？”
既然对方是娜可的朋友，而且娜可还给了个“不太正常”的评价，按照物以类聚的基本原则，伊迪亚觉得娜可肯定会想到拉对方参与自己的远航计划。
谁知娜可却摇了摇头，这有点出乎预料，但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你之前已经问过了吧，对方拒绝了？”
“不是...她已经过世了，我上哪去问一个死人？”
“抱歉...”
“...用不着道歉，是我没有说清楚的错，而且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娜可摇摇头，看起来似乎的确对此不太在意。而伊迪亚并没有对方那种察言观色的能力，只是在意识到这个话题过于沉重后果断打住了。
“所以你昨晚在看什么？早上来你房间的时候，灯都还没关呢。”
“一些科学史和文明史的资料，原本只是想做点简单的整理，没想到过于投入了。”
娜可拿起桌上还没收起来的一本书：
“《魔导学史》...这还是「伏尔坎科学院」自编的教材版，你从哪里弄来的？”
“姐姐送给我的，我算是个历史爱好者吧。”
“切，书呆子。”
虽然这么说，但娜可也并不是对书中内容毫无了解。正相反，她是很清楚这本书里的内容有多么专业和详尽的。
在这个世界上，魔法是一种十分普遍的“现象”，广泛存在于自然界万物之中。对于魔法，以及基于魔法的「魔导科学」的研究，贯彻了所有文明从兴起到衰亡的整个历史。
参照近百年间，「伏尔坎科学院」的学者们对于“魔法”的定义——
“一切利用「原生灵」的自然能量，借由‘媒介’所引发的现象，均为魔法。”
所谓的「原生灵」，是指一种世间万物——从一个完整的人到一粒沙土，再到构成他们的基本粒子——所具有的基本属性。
现代科学尚不能完全理解这种属性，只知道它很可能正是“意识”能在物质之间随机的化学反应中诞生的根本原因：无数基本粒子堆砌成了生命形式，而其所携带的无数原生灵则成为了意识、或者说“灵魂”的根基。
理论上来说，物质的原生灵虽然“不会转移”，却在一定程度上具有类似能量的属性，即“不会凭空产生或消失，只会改变形式”，而其形式的改变则会确实地释放十分庞大的能量。
学术上将这一过程产生的能量称为“原生灵的自然能量”，而更通俗的说法，就是「魔力」。
这一放能过程往往也会影响物质本身。例如一些魔法材料在被用于施法后就会丧失原有的属性甚至物理形态，正是因为其内在原生灵的自然能量——魔力已经被“抽干”了。
另外，让原生灵释放其自然能量其实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就像核聚变的发生需要超高温高压环境，魔力的产生也需要严苛的条件。
以「伏尔坎科学院」为首的一些尖端研究机构，其实已经摸到了人工复现魔力释放过程的理论门槛。但绝大多数情况下，人为引发这一过程的直接途径，还是通过「魔法术式」。
而这也是娜可目前正在帮助伊迪亚掌握的东西。
“理论上来说，世间万物——从人到兽、再到植物甚至一粒石子，都有着借由其内在的原生灵来引发魔法现象的能力...”
不知何时开始，娜可突然进入了讲课模式，这让还在收拾书本的伊迪亚一脸不解：
“怎么突然就开始解说了？”
“错过上课时间，我虽然说不会批评你，但可没说不会罚你。”
猫耳少女坏笑道，而伊迪亚则一脸苦闷：
“有这必要吗？”
“就当随堂检测一下你昨晚的学习成果好了，你不是看了那本书吗？”
“那你继续。”
干脆放弃抵抗，伊迪亚倒也比较配合地坐回椅子上。
“说到哪了...哦，伊迪亚同学，能请你举个由非生命体引发的大规模魔法现象的例子吗？”
“比如地脉异常？”
“没错，地脉异常的确是一种机理尚不明确的自然自发性魔力释放，普遍特点就是捉摸不定。而对于有意识的人和其他生物，引发魔法现象的规模则相对要小，原因是什么？”
“因为生物体的原生灵规模较自然界本身而言渺小得多，而有意识的生物也有更为精确地控制原生灵的能力。”
不等娜可继续提问，伊迪亚主动地说了下去：
“同理可知，生物体能够主动释放的魔力量，与其个体的原生灵含量密切相关——也就是理论上体型越大越重，潜在的魔力含量就越高。”
“但这并不意味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傻大个一定能在魔法单挑中打过一名正常体型的魔法师，哪怕前者同样受过魔法训练，这是为什么？”
“因为二者之间...构建和使用魔法术式的能力是不同的。”
说到这时，伊迪亚下意识地看向娜可靠在墙角边的法杖。
“使用魔法术式对于人脑来说是一项庞大的工作，毕竟术式本身就是一种低能级的魔力释放。而要真正运用魔法，光会最基本的释放魔力也是不行的。较为简单的魔法可以依靠术式本身作为媒介，来达成释放更为庞大的魔力的条件。但复杂的魔法就需要通过大量演算构建复杂的术式，并通过咏唱的方式将之传达给对应属性的「守护灵」，借由其力量来完成整个魔力释放的过程。”
“这其中的关键...正如你所说，有两点。”
娜可走到墙边拿起自己的法杖，抚摸了一下以稀有兽骨作装饰的顶端，然后突然将其指向伊迪亚。在那战斧状结构的中心，一颗红色的光球在少女魔力的驱动下发出闪烁光芒：
“...其一，就是构建魔法术式的能力。虽然也有例外且个体之间差异显著，但即使花上数十年甚至百年的训练，通常来说一个魔法师的脑力也是有极限的，这种时候提升构建术式能力的最佳方式就是「魔导器」——比如我的法杖，其顶端镶嵌的稀有矿石「星核」，是公认最为优秀的天然演算辅助装置。”
“说不定本来就是古人遗留下来的某种计算机呢？”
伊迪亚开玩笑似地说道，同时不动声色地用一本大部头把法杖战斧状的尖端从面前挡开。
“其二，则是你提到的所谓「守护灵」...”
娜可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一对猫耳抖了抖，眼神也越过伊迪亚，望向舷窗方向：
“...你不是有非常敏锐的魔力感知能力吗，现在你有感觉到什么吗？”
“你这么一说的话，好像从前天晚上开始就有奇怪的感觉，但这几天这种感觉太频繁了，我还以为只是航线上的几处距离较近的魔法异象而已...”
“这么说你其实几天前就有感觉了，只是没有判断经验，所以反而被敏锐的感知蒙蔽了吗...本来还想让你背一遍守护灵相关的知识点作为最后的惩罚科目，现在看来必须推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