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草丛地上躺睡着一位白发少女,这是猎户第一时间看到的场景。住在山里三十多年,在野区捡到人还是头一次见。
这个少女看上去十四五岁的样子,身穿长裙,整齐体面,目测不是饥民也不是大贵族之类的人,猜不出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被丢弃至此。虽然他完全可以放任不管,但他还是出于善意忍不住走了过去。
“喂,喂。”他用冰冷的手戳了戳少女肉肉的脸皮,也能感受到她身体散发的微热感。不过少女并没有醒来…只是,就把她就放在这么个荒山野岭的果然还是不太稳妥。还是先将她带回营地里护着吧。
猎户将她的身子用粗布包裹起来,然后一口气背了起来。不重,不轻,刚好能背。
缓缓地背行在大草地中,猎户默不作声地掂量着手头的货存,今天还是先收工吧,人命要紧。
可随后背上传一来了一阵蠕动,猎户猜测她醒了。正欲开口,一对尖牙竟刺进了自己的脖颈?!
多年打猎的猎户放弃了反抗——他在赌…自己已经被拿捏住了要害,不妥当的反抗只会引来死亡。现在少女,不、吸血姬若是想杀自己那也被办法了,只有算自己倒霉了…一个人孤独地死去也是挺讽刺的。
不过只吸了两三秒,少女就停下了。她抚了抚猎户的伤口,然后就看向了正注视自己的猎户。他回过了神来——
“醒了?”
“……抱歉。”
“没事儿,”猎户提了提刚才被少女扯歪的衣领,“还需要休息吗?”
“……嗯…”少女缩了缩身子,又睡了回去…
天空阴云密布,时不时刮来一阵大风,草丛摇摇荡荡,雨是不下,只是有沙尘扬起。猎户拉开了栏门,小心翼翼地挪了进去,将少女安放至帐篷中。自己则在帐边垒起石头,为篝火临时搭起一个防风墙,将一碗水放至火上蒸煮。
猎户倚着木桩,望向北方…这片云不大对劲,云层长年夏季南往北运,如今方向逆反,只会加剧极端天气的出现……这个方向…是龙岭——
他心事重重地支起根烟…烟气从他的口中呼出——
二十五年前,这边人烟居多,原魔王也曾在此路过自己的住所。那时同样是这番天气,不过自己倒不以为然。但那年,狂风暴雪,沙尘袭地,龙卷过场,侵害了大量作物和牲口,人民苦不堪言,因而纷纷迁离此地。两年后,情况好转,生态恢复,随后老魔王又回到了这里。她望了望四周的景象,尽管环境稍有改善,可也仅剩猎户一人居于此处。魔王非常遗憾地对他说了声“对不起…”随后悄然离去了。
如今往事重现,猎户又多少有了些感慨…老魔王,这次是你带来的人吧——
帐帘被一只细巧的手掀起,少女从中走出,猎户走前给她递过一碗热水,然后示意她坐下。
“是去讨伐的吧。”他直戳了当地讲道。
少女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后又稳和了下来,“嗯。”表情冷淡,与猎户长年独居造就的性格有一番相似。
……
“有什么心事吗?”看她一直沉默不语,猎户率先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没…”她还是和刚才一样没有变化,“…我认为,我该走了。北边在哪?”
看着她淡漠的眼神,猎户有那么些许担忧…他指了指远方的山脉,然后就径直走进帐篷了——
少女知道猎人在给自己保留空间。喝完水,她为猎人留下了一包出发时带的零食,而后便离开了。
不久,猎人从帐篷走出,看到那包零食,猎人宛然一笑,她并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啊…
少女走在茫茫的草原上…
她在思考着自身的状况。现在这个样子的她已经不再是“夜宵”,而是顶着“夜宵”外皮的“诠释者”了…果然自己还是受到了领域不小的反噬。不怕,只要自己仍继承着自己这独一无二的记忆,“我”便是“我”。
但若是没有记忆和理智呢?!
记忆可以流失;理智可以丧失。那便是堕入虚无…
她的眼神空洞下来——呵呵,要是这样,那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和巨蚁一样的杀戮机器吧…
现在自己的主人格已经归属于诠释者了,作为分支的笼啸本身还并无大碍,也许自己可以分裂开新的精神体,以此维护自身的稳定性。
她从连接魔堡图书馆的空间中拿出一本书:《恋爱大法》…呃,不对。要的是《演员指导》。演戏的人往往都需要将自己代入于各种角色中进行故事的演绎,而长时而深刻的角色代入会直接影响人格,进而成为另一个“我”。
回忆着自己曾饰演的“角色”,她可以清楚地辨识出自己应该是一直当着个渴望平凡的 少女 吧。
“看来你已经默认自己是个女孩子了呢~叶晓——”
只是一道声音,却一下让少女板着的脸泛起了红晕…“好狡猾!”
分明刚才是踩到了一块昼伏曾涉足过的地方,让这个老女人有机可趁了。不过…还真是见效呢。
继续思考着刚才的话题——如今的自己与平凡越走越远,恐怕是难以回归了吧…不,将旅途作为欢乐,将困难当作伙伴,何尝不见平凡呢?只需要一颗平凡的心,一切也便不稀奇了。
少女刚想对着书本上的指导方法学习,却又感受到了昼伏的存在。她的残影拥抱着自己,也让少女体会到了她的温度——那一刻,少女悟彻了…自己仍然是自己,“夜宵”的身份本就是昼伏给予的,无论自己再怎么变化,自己是“夜宵”的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一切也只是因自身感观的变化而认定的啊……
她笑了,夜宵第一次真正的笑了。“诠释者”到头来也只是诠释者,到头来不过是立身于客观角度而对其下定义的东西罢了。事物的意义因人而定,“诠释者”也亦为如此。做好自己,这一切问题也便将迎刃而解了——
夜宵在这一刻感到了释然,是昼伏教会了自己“诠释者”的真正用意……
“谢谢你,昼伏姐。”
风起,撩过了夜宵的长发,她的眼中重新焕发出活力,她已经不再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