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时间一下子就到了,艾沐心不在焉地收拾书包,还在思考刚才孟婆说的话。小阎罗看她那么在意的表情,就提议不如代替老奶奶去看一看老爷爷。看来她还是很在意那对老人家啊。
“可以吗。”
“没问题,不过绕点远路,我先去跟墨辛说一下。”小阎罗起身就去办公室打电话。
也不知道老爷爷老奶奶的孙子,有没有来看他呢?对了,老爷爷好像很喜欢苹果啊。艾沐捏着书包的背带,站在教室门口等着小阎罗。她刚才也去跟高猩猩说了,有事情暂时不去训练。应该没问题了?
小阎罗气喘吁吁地边跑边向她招手,“走吧!可以了!”
走出了校门,艾沐望向橙红的天空,隐约记得昨天也是这样的颜色。小阎罗询问艾沐当时的情景,很仔细地听着,随后掏出一份报纸打开来看。“帮我看下路啊……哦,找到了。”他拿着那张比他的脸还大的报纸,点着搜寻昨天的报道。
“是不是这个老婆婆?”
他指着上面死者的照片问艾沐,艾沐很肯定地点头,她还记得很清楚当时老婆婆的样子。小阎罗肯定地又浏览了一遍,这才把报纸收起来。
“你昨天见到的,肯定是老婆婆的幽灵,不是你平常吃掉的游魂。她临死前的愿望是把苹果送到老爷爷那里。她应该是向黑白无常求情,争取到一点时间赶往医院。所以不用太愧疚,不是你的错。相反,你还帮助她完成心愿,起码回到医院了呢。”
艾沐跟小阎罗站在路边的水果店门口,艾沐看了看自己的零钱包,嗯,买一点苹果还是足够的。
希望老爷爷能快点好起来。
买完苹果出来,天已经黑了一个角,小阎罗无所谓地站直身子,问艾沐还记得是在哪个病房。艾沐倒是记得很清楚,并且那里是单人病房,所以她带着小阎罗轻车熟路地上到三楼。
礼节性地敲了敲门,门里面除了老爷爷再没有别人。医院弥漫的消毒药水味还是很浓,在这间单人病房里,还隐约有一股淡淡的臭味和水果香气。白色的病床上躺着的枯瘦的老爷爷,穿着蓝色白色间条病号服,带着呼吸罩艰难地吐气,双眼紧闭。艾沐把那一塑料袋苹果放在床头柜上的时候,老爷爷睁开了眼睛。见是艾沐,他讶异地注视着两个特殊的来客
。
“是……昨天帮老婆子送……的那个?”
艾沐点点头。小阎罗往前走了一步,靠近病床,左手一甩,凭空取出了阴令笏。然后,他把老爷爷打着点滴、颤抖的左手主动拉过来,搭在阴令笏的一头上。“好了,老爷爷不用担心,我们不是带你走的人,只是她觉得,老婆婆走前还有事情想转告给你,所以我们过来了。”艾沐疑惑地看着小阎罗手上的阴令笏,心想,这东西对人也有效吗?
“啊……老婆子……”
一提到老奶奶,老爷爷的声音更沙哑了,他颤抖着挣扎,想要坐起来。但艾沐和小阎罗阻止了他。“具体的之后再告诉你。”小阎罗回头跟艾沐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转头重新看着老爷爷。
“不用开口,用心想就可以了,我可以帮你传话。”
小阎罗的手,也搭在老爷爷那干枯如树皮的手背上,老爷爷眯着眼睛勉强挤出个笑容。
“小妹妹,是你昨天把老婆子的苹果送回来的吧?谢谢你。”小阎罗闭上眼睛,嘴巴不自觉地开口说出话来。艾沐讶异地看着小阎罗,小阎罗用眼色提醒她,这是老爷爷想说的话。看着老爷爷热切的眼神,艾沐连忙回答“是的”。
没过几秒,小阎罗的嘴巴又开始动了:“你能看到鬼?”
何止看到,还能吃掉呢。但艾沐没有说出来。
“昨天我儿子和儿媳说,老婆子中午就死了,当场死亡,当时马路乱成一团,导致救护车很久才赶到。等他们把老婆子送到医院来,已经……唉,老天爷不开眼,非得要这个老婆子比我先上路啊。”
艾沐沉默着低下头,不敢看老爷爷的脸。他的眼角流下了泪水,晶莹的泪珠滑进眼角深深的沟壑里。良久,艾沐低声说:“但老奶奶还是想把苹果送回来。她说,你就是想吃点苹果,嫌医院饭菜太清淡,所以老奶奶才去买的。”
“唉……”
“那个……老爷爷,”艾沐犹豫了一会,抬起头问:“你的孙子,有过来看望你吗?”
老爷爷楞了一下,病房里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小阎罗的嘴再次动起来,说:“没有啊……这段时间来这里探望我这个糟老头的,只有你们两个小孩啊。”
“老奶奶也很想念孙子……所以她希望你们的孙子能来医院看望一下你。”
“哈哈哈,你们来我也很欢迎啊,我这个糟老头,能活一天就算一天,也没别的了。反正……老婆子已经走了,我也不想……再多活一天。”
突然,老爷爷激烈地咳嗽起来,小阎罗紧张地捏住他的手。艾沐按小阎罗的指示,伸手摸向床头的呼叫按钮,被老爷爷阻止了。他摇摇头喘着气,不让艾沐按呼叫按钮。
“不用了……我、我缓缓就好。唉,你说,她活得好好的,就是耳朵不太灵便,却比我这只剩一口气的老爷子先走。老天爷真是不公平!要是……我能这样走的话,也挺好的。老婆子啊,还没享几天清福,就要陪着我跑医院,照顾我这个半身不遂的老头,忙里忙外的。唉!”
小阎罗收起阴令笏,沉着脸告诉老爷爷,“你确实也活不久。放心吧,很快就跟她团聚的。”
“你……难道是……”老爷爷惊讶地瞪大眼睛,注视着脸色阴沉的小阎罗。他又看了一眼别过脸的艾沐,“我是不是,药吃多了……出现幻觉?”
“不是幻觉,将死之人应该清楚得很,我确实是阎罗王没错。”
小阎罗严肃地朝老爷爷点头。老爷爷听到却一脸轻松地闭上眼睛,苦笑起来。“是啊……我也感觉身体里……一天天地衰弱下去了,活不久了吧。”
也好,总算可以跟你相会了。
没有你在身边,我活着就什么都不是。
以前可是约好,手握着手一起看着夕阳离开人世的啊。
老爷爷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艾沐则对老爷爷说:“老奶奶没什么话要我说了,那么,我们先走了。”她轻轻牵起小阎罗的手,拉着他走向门口,正要打开门的时候,身后响起老爷爷费力的说话声。
“等下!”
小阎罗回身走过去,问有什么事。老爷爷恳求的目光投向了小阎罗,“阎罗王大人,能不能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
咦?
艾沐睁着眼睛,怎么这个问题可以随便问的吗?
小阎罗勉强扯起一丝笑容,在老爷爷的面前伸出了四个指头。
“四、四个月吗?”老爷爷费力地问。
“不,是四天。”
老爷爷释怀地往后仰了仰,长长叹出一口气。
“那么我们告辞了。”没等老爷爷回话,小阎罗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艾沐歪着头注视着小阎罗,总觉得今天的阎罗大人格外善良啊?
小阎罗白了一眼艾沐,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反正没剩多少寿命了,他也可以知道的啊!走走走,回家吃晚饭了!”
“上回……明明你可以救真弥的阿猫的……为什么?”
小阎罗冰冷地扫了一眼艾沐,“说出来让他们知道,跟出手帮忙是不一样的。请你搞清楚这两者的区别。哼。”
知道了死期,能做什么呢?
艾沐一脸纳闷。人们知道自己会死,可以做什么?反正都是没办法躲开的啊。难道还能反抗黑白无常延续寿命不成?
“那些你以后就知道了。走了走了,再在这里拖下去,就赶不上吃晚饭了!”小阎罗不耐烦地一把拖着艾沐,艰难地往电梯口挪过去。
一个小时后,一个穿着丰都一中校服的黑色短发男生,摸了摸自己的耳钉,鬼鬼祟祟地走进空荡荡的病房。他的手里也提着一袋苹果,看到床头柜上的苹果,惊讶地把那袋苹果叠上去。
“我……不好意思,你还记得昨天那个小丫头吧?我是跟她一起来的那个。”
他生硬地说着,注视着依旧带着呼吸罩,闭眼养神的老爷爷,老爷爷微笑着,靠在枕头上点点头。他又指着那袋苹果问:“刚才是不是有人来过?”
“小丫头……来过。”
老爷爷气若游丝地说,男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没啥事,那我还是先走吧。我只是看一下老爷爷有没有事……毕竟昨天……”
“小伙子,那小丫头,是你女朋友啊?”老爷爷难得笑了笑,“将来肯定是个好姑娘。”
“哎?”
“她也是,跟老婆子一样,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啊。替我向……她和阎罗王大人,说声,谢谢。”
“阎罗王大人?”
他想了一会,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随即脸红了一大片。“我明明还没……”
“我看姑娘的眼光……不比你们年轻人差。呵呵呵……加油哦。”
老爷爷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男生,他很想报答这个小姑娘,帮了老婆子那么大的忙,还过来探望他。所以,只能帮你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