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放学后气温骤降，走出教室的艾沐，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冷意，打了个冷战，掏出了阿荼送的围巾戴在脖子上。天空突然黑了下来，灰蒙蒙一大片，还下着蒙蒙细雨。她赶快在书包里找伞，打开书包翻找起来。
“艾沐，该走啦！”
绣梨打开伞，露出腼腆的微笑向艾沐招手，艾沐随口回应，手却还在书包里翻找。最后她终于找到了伞，就握住伞跟上了绣梨。
最近小阎罗偶尔提早回家，绣梨就跟艾沐一起回家。“今天又下雨！真讨厌啊！艾沐你又戴着围巾呢……”绣梨撑着伞，无奈地看着艾沐小心抚摸围巾的流苏。她还真是超喜欢这条白色围巾，一有机会就拿出来戴。
“因为冷了。”
“冷了不是应该穿外套吗？你早上出门不看天气预报？”
绣梨的常识认知里，天气变冷正常人肯定要先穿外套的吧？她怎么先戴上围巾了。艾沐摇摇头，她早上从来不看电视啊。绣梨一想起早上的天气预报，就想起妈妈出门前的唠叨，仿佛又在耳边回响：“今天要转冷啊，记得带上外套，就算热了也能脱下来，冷到感冒了就要吃药了！蠢丫头！别忘记带上外套！……”
艾沐看着捂着耳朵拼命摇头的绣梨，不知道绣梨又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绣梨最后长长叹了一口气，勉强打起精神，拉着艾沐继续往前走。
“再不回家，就要挨骂了。走吧！艾沐！”
“嗯。”
——沙沙。
细微的雨声和水滴在伞上绽开的声音一直响起，可艾沐灵敏的耳朵却听到了别的声音。是树叶？艾沐抬起头，看着头上的行道树。不对啊，这不是树叶的声音。
沙沙沙。
又传来了。这奇怪的声音。艾沐警觉起来，四处张望。绣梨发现艾沐奇怪的举动，站在原地，回过头问艾沐怎么了。艾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靠近身边一条灰暗的小巷仔细听着。
“是落叶的声音。”
“落叶？不奇怪啊，现在是秋天。你忘了，课文里不是说秋天树就会掉下黄色的叶子吗？”绣梨不明所以地说着，艾沐悄悄捂住她的嘴，那冰冷的手指让绣梨一惊。“不对，不光是落叶的声音。”
难道又发现什么小猫小狗吗？
艾沐呼出的气变成了一团浅浅的白雾，几秒的寂静之后，艾沐踏着地上小小的水洼，往前走了几步，踩着地上的一大堆落叶，蹲下身牵住了什么东西的手。绣梨瞪大了眼睛，手上的伞一下掉在地上，发出了响亮的“哗啦”的声音。小巷的地上堆满了金灿灿的落叶！更可怕的是，那边有一个人。
——那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
她们眼前的小孩，是一个从头到脚浑身湿透，衣服脏兮兮的小女孩，那头短发也早已被雨水打湿，但是看着她们的眼神，却是像观察什么稀奇的东西一样，眨巴着眼睛，静静地望着艾沐。
是、是乞丐吗？绣梨走向艾沐的背后，正想拉开艾沐赶快走开。可艾沐忘我地摸着那小孩的手，随后做了个令绣梨惊讶的举动。
她主动解开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套在小孩的脖子上。
那个小女孩睁着深蓝色的眼睛，看了一眼艾沐，又低头看着围巾，张着嘴想说些什么，但艾沐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所以小女孩退后一步，向艾沐深深一鞠躬。艾沐也点点头，拉着绣梨转身就走。
“谢，谢。”
等艾沐回到家的时候，阿荼正好做好了饭，艾沐甩掉鞋子就跑到饭桌前，准备吃饭。阿荼拿着碗从厨房出来，却发现门口似乎多了个影子，看上去就像有人在门口徘徊一样。这么晚了，还有人要来吗？阿荼放下碗就去开门。
一开门，阿荼就叫出声音来，惊恐的叫声惹得艾沐赶快跑到门口。
艾沐探出头一看，原来是刚才那个小女孩，捧着那条围巾，努力地往上捧，想要递给阿荼。阿荼不明所以地发出了尖叫，因为那个小女孩的脸上正汨汨地流下鲜血。看到阿荼跌坐在地上，小女孩惊慌地抬起手，拼命擦着血迹。
“你跟着我？”
“啊，啊。围，巾。”
小女孩换了一只手，用干净的手再次把围巾递过去。“还，你。”她用沙哑的声音，吃力地吐出几个字。
十分钟后，阿荼勉强平复了情绪，“所以，你知道她冷，就把围巾给她？她也跟着你，想要还你围巾？”
艾沐点点头，“阿荼，以前也是这样，捡我回来的吧？”
小女孩快速眨着眼睛，望着艾沐，又以探询的目光看着阿荼。“啊，你要是说话不方便的话，写字怎么样？”阿荼拿过一本用旧的笔记本和一支铅笔，递给小女孩。小女孩伸出左手，不自然地接过来。
阿荼看着小女孩伸出的笔记本上，写着的歪歪扭扭的字迹，“打扰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可、可你没有地方住啊？”艾沐说：“如果还冷的话，围巾就送你了。”
小女孩又写了一行字给艾沐看：“围巾是你重要的东西，还给你就行。我要回去。”
“回去冰冷的小巷子里？”
小女孩的下一行字让艾沐愣住了，“因为爸爸妈妈找不到我，会很着急的。我跟他们约定好了，走丢了就在落叶的小巷里等。”
写完，小女孩郑重地把笔记本还给阿荼，深深一鞠躬，慢慢地离开了。
艾沐还想拉住她，却被阿荼一把扯住了。艾沐眼睁睁地看着那脏兮兮的脸上露出的微笑，身影消失在楼道里。
“我知道你想帮她，但是，她看起来不需要啊。”阿荼看着欲言又止的艾沐，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她也知道你冷，你看你的脸蛋已经冻得红了。就让她回去自己要去的地方吧。”
“阿荼，你知道那是鬼？”艾沐眨巴着眼睛，反问道。
“我实在不想再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缠上了，吃饭吧，吃饭！”
阿荼苦笑着，摸了摸艾沐的头，起身走向饭桌。
接连几天，都是小雨，课间艾沐在走廊，撑着头仰望灰蒙蒙的云发呆。脖子因为戴着围巾很暖，冬季外套也好好穿上了。忽然眼前浮现了那脏兮兮的身影，和那双无辜的湛蓝眼眸。不知道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
一只手冷不防拍了艾沐的肩膀一下，艾沐回过头，发现是小阎罗。“看着雨发呆？不像你啊。”
“阎罗大人……”
“怎么了？思春？还是想画画的事情？”
艾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小女孩的事情如数告诉了小阎罗。小阎罗听完，抱着手臂微微低下了头。“这种没什么好帮忙的吧。她只要等到了想见的人，自己就会去酆都的。”
可艾沐有种不好的预感。
说不定，她已经在那里等了好久？
这天放学，小阎罗跟着艾沐再次来到那条地上满布落叶的小巷。明明周围没有那么多树，地上却有那么多新鲜的落叶，这金黄的落叶还一路铺到小巷尽头，确实挺让人印象深刻的。果然如艾沐所料，小女孩还是睁着眼睛，眼巴巴地在那边站着。
小女孩看到是艾沐，露出微笑跑了过来，却在几步之遥收住了赤裸的脚。
“别怕，我不是带走你的人。”小阎罗闭上了眼睛，耸了耸肩。艾沐递上铅笔和笔记本，小女孩很快写了几行字：“我不冷，你们来这里是想干什么？”
“只是看看情况。这里的落叶……”小阎罗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是你的影响产生的幻觉吧？”
小女孩惊讶地瞪大眼睛，不停地摇头，继续写着：“不是的，我醒来的时候，这里的落叶已经有那么多了。而且，总是有人在这边等人。”
小阎罗望着小女孩，他隐约听说过关于这条小巷的事情，可他就是记不起来，到底是哪儿呢？看着小女孩安静的眼神，他还真不觉得这小女孩是血怨灵之类的东西。但唯一确定的，就是这小女孩确实已经去世很久了。
“那你在等什么？”
“等我的爸爸妈妈呀！我跟他们走散了，我们约好在落叶小巷等的。”
“爸爸妈妈？”
小女孩擦了擦脸上流下的血迹，再次奋笔疾书起来，“是啊，对了，你们好像不是第一个看到我的人。”
不是第一个看到她的人？
艾沐和小阎罗对视了一下，小女孩往下写着：“那、那你们有看到我的爸爸妈妈吗？”她急切地举起笔记本，小阎罗摇摇头，艾沐也不停摇着头。看到小阎罗的反应，小女孩失望地写完几行字，把笔记本还给了艾沐。
“那浪费你们的时间了。你们回去小心点。”
真是奇怪的鬼呢。
小阎罗若有所思地走出了小巷。以往要是有鬼看到他们，肯定都是有所诉求的。像这种直接我行我素，一心等着完成心愿的确实不多见。小阎罗反而有了帮助她的欲望，但又无从下手。更何况，那条小巷的异象，似乎不是光她一个人就能做到的呢。
“唔，无法下手呢。”
到底这无尽的落叶，从哪里来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