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阿荼不能确信的眼神，之羽回头给了阿荼一个温和平稳的微笑。在雪地里，这个微笑意外地令人感到温暖。
“同类之间是有处理的方法的。”
之羽用空出来的左手捏着自己脖子上的无常玉，黑雾猛然腾起，包围了之羽。一只绿眼巨鹰腾空而起，冲向了空中。阿荼望着黑色的巨鹰，在我的梦境变回原型有什么用吗？没等小女孩反应过来，之羽从云间俯冲而下，绕着小女孩身边飞来飞去，身上散发的黑雾竟然活动起来，率先掠到小女孩的脚边。
“有点对不起艾沐，不过，这也没办法了。”
之羽胸前的无常玉荡在空中，他猛地一拍打翅膀，跟小女孩拉开了距离，但那些变成一缕缕的黑雾不依不饶地缠着小女孩的肢体。小女孩惊叫起来。
“到底是？”
“把她强行送到艾沐的身体进行再消化，这就是我知道的办法。”之羽在空中盘旋着，“江先生，借一借你的肩膀让我停一下。”
阿荼点点头，之羽温顺地停在阿荼的肩头，明明这么庞大的鹰，停在自己的肩头却没有感觉到丝毫重量。“再消化是什么意思？”
之羽理了理自己的羽毛，“噬灵兽也会有恶灵没有完全消化的情况发生，一般这种恶灵会威胁到噬灵兽自身的意识的。所以，需要梦貘类的噬灵兽帮忙再消化。”
“类似于人格阴暗面？”
“那个，阎罗王大人说，更贴切的形容，是相当于跟着食物进入人类体内的寄生虫吧。”
“没被消化完全的恶灵，等同于寄生虫……？”阿荼奇怪地看着被黑雾按进地里面的小女孩，小女孩依旧挣扎着，可她看到阿荼，眼角湿润了。
“是的，会危害我们的寄生虫。”
小女孩头一次看着阿荼，露出了绝望的眼神，眼泪也悄然滑落，滴到雪地上。她看着阿荼，用力把手臂伸向了空中，“为什么……我明明……我才是……爹爹，你要她也不要我……”
“什么意思？”之羽眨着眼睛，扭头看着阿荼。阿荼不太清楚，不明白地挠挠头，“大概是因为艾沐要走了她的‘所有’，她只剩执念和部分灵力，一直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艾沐’吧。”
“认为自己才是本体，被噬灵兽抢走了一切？”
之羽停了停，思索了一小会。“我想，她说的可能是真的。但是现在的艾沐，比她的危害要低很多。”
“你做过这种事情很多次？”
“毕竟我已经当了很长时间的噬灵兽了。”
等小女孩半个身体已经被黑雾吞噬得差不多，之羽爪子一弹，跳起来，飞到了空中，“打扰您的梦境，我要向您真诚道歉。”阿荼连忙说：“不不，哪有！要是没有你，我估计要被当作恶灵的粮食了！”
“嗯……是这样吗？”
“是啊。”阿荼回以同样温和的微笑。
“人类的感情啊常识什么的，我不太懂，要是这样的话就好了。”之羽眨了眨眼睛，身上的黑雾开始变稀薄了。阿荼以为他要消失了，之羽忽然飞到阿荼面前，让阿荼抓住他的爪。
“为了你的安全，我还是送你离开吧。”
“可以吗？！”
“没事的。”之羽肯定地回答。
阿荼不敢肯定地伸出手，缓缓握住它的细长的爪子，这么细的爪子真的可以？但之羽用力一拍翅膀，阿荼就跟着之羽腾空而起了。阿荼惊慌地看着越来越远的地面，没想到啊！看上去没啥力气的巨鹰，还能这么轻松带着自己飞！
“出去之后，再入睡就不会被她打扰了，江先生。”
之羽的声音听上去越来越虚幻飘渺，仿佛是隔着河遥远的岸边传来一样。阿荼只感觉到身体越来越轻，周围越来越冷……
小女孩消失在黑雾之中，可在那之前，一个绿衣女子，捏着怀里的绿色竹制毛笔，慢悠悠地挪动脚步，走到她面前。
“找到了。循着他的女儿的痕迹，终于都……结束了。”
“你、你是？！”
小女孩瞪着女子，连话都没说完就彻底消失了。女子垂下头，怜爱地抚摸怀里的那一管毛笔，她那一头顺滑的发丝跟着一起垂下来。
“妾当与公同生共死，然公独活于世……真让妾一番好找。”
她声音颤抖着，突然猛地用力抓住了那毛笔，力度之大差点折断毛笔。
“妾化为笔中之仙，会再与公见面。”
她说完这句话，身体化作一片片竹叶随风飘散。
——好刺眼！
阿荼被强光刺激到，睁开眼睛，发现之羽举着台灯，把灯泡对准自己狂照。艾沐还在呼呼大睡，看阿荼已经醒来，之羽轻手轻脚爬下来放好了台灯，阿荼瞄了一眼手机，这才三点多，之羽轻声问阿荼恢复了吗，阿荼点点头，重新睡下来。
“那么，希望江先生有个好梦。”
之羽也合上了眼睛。
但另一边，阴帅们忙了起来。因为采薇向阴帅们传达了大王的意思，阴帅们集结起来，准备寻找失踪的判官笔。他们正从不同地方赶到丰都市，汇集的地点，正是孟婆的家里。采薇捏着手机，焦急到走来走去。
“你已经看了手机八十多次了，他们还在来的路上啊。”
孟婆把手里的茶杯塞给采薇，她刚从酆都回来，又马不停蹄提早赶到丰都市收集情报。孟婆被她问得烦了，因为孟婆自己的情报也不多啊。翻来覆去地问，谁都会厌烦啊！所以采薇只好强行压住自己的冲动，在屋里走来走去。
“你说像是新的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晚到就算了，为什么连庞将军和闪麻那家伙也那么迟！”采薇怒，一向守时的她实在受不了。并且，在这个时间点，只有她一个人来了！孟婆揉了揉眼睛，说：“三点多啊，虽然老身下午睡过了并不困，但是他们还是用着凡身，难免要遵守人类的作息时间……”
“这不是借口！”
采薇正要继续说下去，门铃就响了。孟婆像是得到解脱似的，急忙起身开门。孟婆一开门就凌乱了，“怎么是你们！”
闪麻得意地摆了个灿烂的笑脸：“怎么不能是我们！”
庞将军神色凝重地走到沙发上，坐下来，“既然采薇提到判官笔，老夫不来也不行，说吧。”
采薇瞥了一眼浑身自带闪光滤镜的闪麻，扶了扶自己的银框眼镜。
“虽然很想等阴帅们齐聚阴帅殿的时候说，可惜这回的战场是在丰都市呢。”一说到战场，庞了忌兴奋起来，就差在双眼射出激光了：“战场？！”
采薇无奈地耸了耸肩，“这么说也算挺恰当的。毕竟，判官笔已经吸收大量阴气，化成笔仙了。”
闪麻夸张地瞪大眼睛，张着嘴巴：“哇哦，难怪我们找不到呢！”
笔仙是比较喜欢隐藏自身的鬼，可本来属于判官的判官笔，又是怎么生成笔仙的呢？采薇耸了耸肩，很老实地说自己不知道：“很遗憾，日游夜游她们只能检查到这里了，而大王这回也正式委托我们回收判官笔。”
“也就是要大干一场了！”庞了忌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露出更加兴奋的笑容。
采薇颔首，望着闪麻：“但是我觉得奇怪，为什么你的阴噬蜂没有找出这个笔仙？一般来说，找鬼你的孩子们比夜游的分灵要准确多了。”
闪麻立马露出无辜的神情仰望采薇，点着自己的下巴，“因为，因为……人家，人家呢，要保护小艾沐呀！”
“这是理由吗！更何况这是在你驻守的地盘！竟然连一位笔仙都找不到！这样的话，我可以向大王告发你玩忽职守。”采薇皱着眉头，推了推眼镜边框，掏出了自己的黑色小笔记本。闪麻的身体抽搐了一下，扑倒在采薇脚边哭叫着求情：“别啊！采薇姐！我知道你最好！最漂亮的了！”
“少来！这时候说好话并不能影响我！”
采薇嫌弃地踢着闪麻的头。庞了忌叹气，这小子也是……
不过，正当采薇和闪麻纠缠的时候，门铃再次响起，孟婆打着哈欠去开门。门打开之后，她惊呆了。“你们怎么来了？”
门外站着的，是白菱冬和墨辛。
闪麻和庞了忌意外地看着他们，尽管他们是前黑白无常阴帅席的候补，但是…..这是怎么一回事？采薇摆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平静地回应闪麻和庞了忌犹豫的眼神：“他们是作为特别协力，参加这次的判官笔回收作战的。”
白菱冬不屑地瞥了一眼孟婆，自顾自走了进去。墨辛则是一脸抱歉地看着屋内的阴帅们：“对不起，我们擅自向纣绝阴天宫申请参加了这回作战。”
“因为那两位大人同样很忙，抽不开身，所以他们让本来就守在这里的我们代替他们。”白菱冬镇定地回答。
“哎哎？！”闪麻发出惊讶的叫声：“真的吗！”
“啊、是啊，连我也不得不放下人间的工作……”白菱冬撩了撩自己耳边的短发，有点不满地移开了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