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宫殿的走廊上,闪麻畏畏缩缩地离得远远的,他的那帮黑蜂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跟在采雾身后。采雾还是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反正敢站在她面前超过十秒钟的恶鬼,都被燃烧殆尽了。
“对了,刚才似乎听到有咔嚓的声音。是锁吗?”闪麻嘟哝了一句,结果采雾停下了脚步,转过头,问他:“在哪?”闪麻受宠若惊地抬起手指指着自己的右边,采雾回过头,扭转脚步向右边前进。
他急忙说:“但、但我们也要向朝宫前……”“朝宫那边已经开战了,我们改变下目标。”她还是冷淡地说着,可脚步并没有停下来,相反速度还加快了。
闪麻无奈地追上去,采雾皱了皱眉头,四处张望。半晌,她快步穿过宫殿,穿过那一扇扇紧闭的门扉,随后,她指着走廊尽头的铁栅栏。
“是那个对吧。”
闪麻惊讶地望着她,但又移开了视线。“您要救钟馗大人?!”采雾露出了微笑,别过头瞥了一眼一脸惊喜的闪麻,“卖给钟馗大人一个人情也不错,而且,我也不想老老实实听从她的安排。去开牢门的锁。”
闪麻的笑容变得狡黠,他得意洋洋地走上前,来到昏暗的牢门面前蹲下来。果然,钟馗大人就在里面躺着,只是躺着没有动静。还没动手之前,他脑海里不断闪出了钟馗被虐待的画面,陷入了想象中的他崩溃地抓着头发喊出来:“哇啊啊!难道钟大人已经被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了?!天啊!”
“少废话,动作快点!”采雾不耐烦地催促道。
“咔嚓”一声,牢房门被打开了。闪麻得意地推开牢门,急忙跑过去查看钟馗的情况。幸好钟馗只是睡着了。闪麻松了一口气,忙摇动他的肩膀,采雾冷淡地说:“不如让我来烧一烧,他就能醒来了。”
钟馗睡得迷迷糊糊的,一听到这句话,一个鲤鱼打挺就站起来,“不不!不用了!谢谢!”
“诶!大人没事就最好了!”闪麻兴奋地扑上去,抱住他的肩膀大笑起来:“幸好大人只是被锁上重明锁!人家这就帮你解开!”钟馗苦笑起来,抬起手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上已经被黑色的石锁锁得严严实实的。
“那就劳烦采雾小姐和闪麻了。”采雾抱着手臂不耐烦地盯着衣衫褴褛、头发凌乱的钟馗,“话说在前头,我来救你,一是想卖你个人情,二是我不想老老实实听那个人的指挥,就是这样。”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啊。
“是是。我知道了。”他伸出了被锁得严严实实的双臂。
呜哇……杜梓同也被突然的水流刺激到睁不开眼睛,没想到艾沐的水属性灵力跟真的水一样,冲得眼睛好痛!
艾沐扶着他站起来,“你没受伤?”“还好、还好啦!”杜梓同抹了脸上一把水,逞强地笑起来。
“哼!”庞了忌发出一声冷哼,膝盖一软,单膝跪下来。艾沐急忙迎上去,连声道歉,“对不起,庞老师,刚才连你也……”
“老夫……不是因为这个。”他顺势坐了下来,只是手还抓住立在地上的逆命戟。他慈爱地摸着艾沐的头发,“头一次……老夫竟然会被抓住,还这么狼狈……哼,看来这大小姐真不能小觑!”
但杜梓同皱起了眉头,“怎么办呢,刚才的话我也听到了。只要还有阴脉,她就能继续活下去,那就是说这么打下去,我们的体力也好,灵力也好都会撑不住,然后就被她杀掉了……是这样的意思吗,庞老师?”
“这小子关键时刻还真不笨!”庞了忌说。“我们能不能再让艾沐用水冲一次?”杜梓同问。
艾沐发现他们也在看着自己,抬起已经干了的手掌舒展开给他们看,“抱歉,我的灵力暂时用完,再用水还要等十分钟。”
居然没水了啊!杜梓同无力地垂下手,手臂不自觉地碰到了怀里硬硬的东西。他掏出来一看,原来是之前之羽给他保管的孟婆汤碗,这、这不就是有水了吗!他惊喜捧着空空的、碗沿破旧的汤碗。艾沐还以为他掏出了什么宝贝,有点失望。
可杜梓同兴奋地把孟婆汤碗举起来,“这是之羽给我的孟婆汤碗,可以跟孟婆一样,从里面涌出源源不断的孟婆汤,这下不就不用愁水的问题吗!”庞了忌笑了,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大笑起来:“不错!还留有这一手!快去用!不然你的狗狗要被打死了!”
艾沐转过去一看,柳橙正好被霜景抱起来用力一丢,丢到了柱子上。柳橙发出了痛苦的哀号,看来它也支撑不了多久了。杜梓同握住汤碗,正准备使用,庞了忌也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也差不多时候了,接下来你们给老夫拖延一点时间,老夫,要用尽所有的灵力发动逆命戟。”
杜梓同脸色一变,惊恐地问他:“要……把逆命戟投向……”“不行!”艾沐一把扑过去,抓住庞了忌的腰带,庞了忌那粗壮的腰,她用力伸开双臂也只能勉强抓到前面。但她努力地抬起头:“庞老师会!会魂飞魄散的!”“丫头!”庞了忌皱起眉头,凶恶地盯着她,“老夫从不怕死!与其让小鬼们送死,还不如老夫赌一把!赢来一丝生机!”
“但、但即使你……也…….”艾沐的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了。她也明白霜景有多强,区区一把逆命戟说不定还不算什么,可要是再让人继续送死,那么她来到这里对付霜景,又有什么意义呢!庞了忌收起了那严肃的脸,温和地抚摸着艾沐的头,叹了一口气,说:“老夫……只为心中的‘义’而战。况且,老夫也不忍心看到大王苦心经营的酆都,被她糟蹋成这样。大王无法下手惩罚她,那就只有习惯唱黑脸的老夫下手了。”
报答大王的知遇之恩,这是最佳的机会。捏着手上光滑冰冷的逆命戟,他忽然想起,自己死后来到酆都,因为看到自己的国家陷落,愤怒得只靠手上的镣铐打伤了数十个鬼吏的事情。
他愤怒地嘶吼着,要再次回人间杀尽那些奸臣。“放开老夫!老夫!老夫要去杀死那些家伙!”他如同发狂的野兽般,在阎王殿里发泄着自己的愤怒,不停打着围上来的鬼吏,就连阎罗王也怕了这位将军。
正当所有人发愁的时候,一位素衣白发的书生,笑眯眯地从殿外走过。他发现那孱弱的书生,怒从心中生,也不顾身上的镣铐冲了过去。“老夫最恨你们这种光会读书的白面小生!”
书生并不怕他,只是用手上的扇子,挡下了他紧紧捏住的拳头。“——庞了忌将军?”他愣在原地几秒钟,这书生只看了他一眼就知道——如同看穿了他的内心般,书生淡然地打开了扇子,“久仰将军大名,愿意入殿内坐下与寡人共谈吗?”
听到书生的话,他反而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边。阎罗王更慌张了,让大批的鬼吏围过去,重重包围住他们。书生只伸出手掌,让他们停下来,“无妨,寡人自有办法,就劳烦各位先准备下。”
书生借了阎罗王那阎罗殿的一间空房间,恭敬地请他进去,还准备了酒,邀请他一起品酒。他的镣铐被鬼吏们打开了,狐疑地望着书生,不知道那家伙是什么来历。“想知道寡人的来历,不妨坐下好好谈谈,庞将军。”他镇定自若地举起酒杯,“寡人知道,你还有心愿未了。并不是斩杀奸臣,而是别的。”
这句话重重地敲击在庞了忌的心上,他是第一次对书生产生了敬仰之心,他也不禁拉开了凳子,粗暴地叉开腿坐下来,也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三杯酒之后,他明白了眼前的书生,正是人们拜祭的北阴大帝,鬼帝宛恭本人。宛恭很欣赏他的身手,加上本来就明白他还有执念未了,于是宛恭决定以另一种方式,让他了结心愿去投胎。自此之后,阴帅席的鱼鳃一位,就由庞了忌接手了。
杀人的战场,杀鬼的战场,无论经历哪一种,他都活下来了。
如今,回报当年大王的知遇之恩,就只有这种方式。望向枪尖的一刹那,他从那闪光的倒影里,看到了昔日妻子的那一抹恬静的微笑。他喃喃自语道:“苏……紫露……夫人……是吗,原来你一直都陪着老夫……”
“祝夫君,武运昌隆!”
“妾愿陪夫君赴死,夫妻当生死相随!”可惜昔日佳人身上的那一抹殷红,是她自己选择的。这么多年来,他还是忘怀不了那战场上跟着自己驰骋的秀丽身影。那句话仿佛又在脑海里响起了。
“夫君,武运昌隆!”
“啊,谢夫人。”
他伸出另一只手握紧了逆命戟,双手开始发烫了,他拼命按住颤抖的手掌开始念起千南交代的话,那是他刚才知道的发动逆命戟的话语。
“以生逆死,以生赋死,此为逆天道之兵,反天道之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