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签的另一头,孟婆犹豫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有点无奈地慢慢开口:“接下来把灵签给艾沐吧。老身慢慢讲清楚,你身上的……蜘蛛织月结印。”
虽然现在艾沐已经跟霜景慢慢融合了,但不代表她身上“艾沐”的痕迹就此覆盖掉消失。恰恰相反,霜景的灵力把艾沐灵体的因缘修复完毕。因此,那个千系女留下的蜘蛛织月结印,再次在艾沐的灵体身上出现。只要艾沐再次恢复噬灵兽的真身,那个结印就会出现。
“可,孟老师你还没说怎么来的……”艾沐歪着头盯着那枚灵签。
“别急啊。”孟婆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
几百年前的奈何桥边上,孟婆曾经接待过一个特殊的客人。那是刚刚接受转生休假,准备转生成人诞生的判官。他姓江,但是他已经准备休假了。当时孟婆抬起头,发现他一脸怅然若失的样子徘徊在奈何桥边上,就上前问他想什么。
他是这么跟孟婆说的:“孟大人,我隐隐记起,我似乎忘了什么……有没有药能让我记得清楚一点?”
“嗯?”孟婆奇怪地盯着他,这才发现是江判官,吓了一跳。
“就是……在转生前有件事情,想请教孟大人。”他露出腼腆的笑容望着孟婆,孟婆看着摆出不好意思神情的他,更加不解了:“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于是他吞吞吐吐地把他答应当判官之前,留了个女儿在人间的事情告诉孟婆。他还是记得的,答应酆都的鬼吏来到酆都当上判官,只留下还未成年的女儿在人间生活。他隐约记得自己还欠他女儿什么东西,想要再见她一面。
现在他想靠着那点残存的记忆,找到他女儿的踪迹。孟婆既诧异又愤怒:“你竟然为了来酆都,舍弃一个小女孩了?!那还是你亲生的女儿!你是人吗!”
“所以、所以我想看看她是不是……至少,也要查到她投胎到哪户人家!”他满是歉意地说道,用恳求的眼神望着孟婆。孟婆扶着额头,无力地告诉他这种事情,靠自己是没办法做到的。这种事情,他大可以去问地府啊。他摇摇头,解释道:“我,我已经问过地府了,他们说没办法查到,也没有转世的记录。”
没有转世记录?所以想来老身这里碰运气?孟婆犹豫了一小会,让他跟着自己来到自己家的小石屋,拿出喝过孟婆汤的记录本,翻找起来:“地府那边没记录,老身这边也不一定有的哦,你别抱太大期待。”
说是这么说,但他还是一脸期盼等待孟婆的结果。
最后孟婆放弃了,因为根本就没有关于这个名字的任何记录。
可他还是不依不饶,“有没有可能她已经来了酆都?”
“不会的,鬼门关那边一只游魂进来都会有记录,怎么可能……”说到这里,孟婆忽然想起什么,猛地从厚厚的本子里抬起头:“对了!恶鬼!你女儿有可能……这名字,老身好像曾经在谁那里听说过!你去问魁林说不定,说不定有线索!”
于是他刚听完就一溜烟跑出石屋。
几个时辰后,孟婆收拾好东西,准备继续卖孟婆汤的时候,江判官一脸神神秘秘地过来问她,知不知道千系女的下落。孟婆左右扫视了一下,见四周没有人,示意他进去屋里,“进去说清楚。”
他急切地问:“孟大人,能告诉我千系女到底在哪吗?我想……”
孟婆伸出手让他止住话头,“虽然不是不能帮,但她的规矩很严格的。老身可以帮你,但你要保密。”
“我知道的!”他连忙答应了。
孟婆很快就带着他找到千系女的住处,一提到交易,千系女倒是很干脆地带着他,悄悄回到人间,如魁林所说的,他们暗中找到了“艾沐”。这时候的艾沐陷入了执念之中,还吸收无数游魂和活人化为了恶鬼,几乎丧失了原来的意志。他也差点认不出,那是他曾经的女儿,因此非常内疚。
以雪山困住无数活人,盘踞在雪山顶的恶鬼,本体正是自己记忆中的女儿。她未曾彻底死去,因为强烈的执念,她无意识地吸收游魂,甚至吸收起活人的阴气,终于成为了可怕的恶鬼。
千系女对他说:“奴家答应这场交易,但你能支付奴家什么?”
“是不是只要……只要答应你的要求,就能留住她的记忆和因缘?这样我即使转生也能找到她?”他有点不确定地问。
千系女和他远远看着“艾沐”蹒跚的背影,垂下眼睛,“是的。奴家能确保这个结印,能留住她的记忆和因缘。即使已经转生……也无法忘记。”
他忽然坚定地望着千系女,说:“没有关系的,这是我唯一能补偿她的方式。”
“但你也要交出这么重要的记忆,没问题吗?何况,你的判官笔……”千系女指着他手上的毛笔,他苦涩地笑着,“这东西现在不重要了。现在知道她因为过度思念,变成如今这样的形态,是我有过错在先。要是能……让她好过一点就更好了。”
千系女盯着“艾沐”皱起了眉头,“她的三魂七魄,被别的东西填充了。恐怕这结印,只能刻在她最重要的一魂一魄上了。你就不想着消灭她吗?”
“我是判官,怎么消灭?”他无奈地微笑着,“只能……希望阴帅们能解决这样的她吧。”
千系女提醒道:“她会彻底灰飞烟灭哦。”
“对了。”他问千系女:“能不能吸引噬灵兽来吞噬她?”
“很危险的啊!”千系女大惊失色。这人怎么光想着这些危险的事情!他只是坚持地再问一次,这回轮到千系女慌了:“也、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只是……对恶鬼动手脚……”
“足够了,”他握住千系女的手,让她冷静下来:“提供阴阳灵力融合,加上三魂七魄,是有可能变成完整的人灵的!”
“太疯狂了!这种事情从来没有成功过啊!”千系女只觉得江判官疯了,她在酆都那么多年还真的没遇见过这么神奇的事情。阴气重的鬼变成活人?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
但他依旧坚持让千系女在结印上加上吸引噬灵兽的属性,千系女实在没辙了,只好答应。她很快让“艾沐”陷入了昏睡,然后一挥玉手,从江判官身上抽出艾沐的记忆,唤醒艾沐和他的因缘之后,开始绘制结印。
血红色的蜘蛛织月,虽然只留在最重要的一魂一魄上,但是也足够了。
完成后,千系女只叹气,这种荒谬的事情,她也是头一回完成。江判官也松了一口气,“这下我就能安心投胎了。”
“万一你到回到酆都,她还没变回人灵怎么办?”
千系女紧张地问:“你没考虑过时间问题?”
“不,肯定会的。”他转动着手上的判官笔,“因为舍弃她而获得的权力,我在最后,还是用在她身上了。希望这孩子,能重新成为我的女儿……这就足够了。”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之后发生的事,就跟艾沐遇到的一样了。她是白菱冬的噬灵兽,冒险吞噬艾沐的残渣后,失控吞噬了明鹤和千南,变成人类,从鬼门关偷偷逃到人间,遇到转世后的江荼川——也就是江判官,艾沐生前真正的、心心念念的“爹爹”。
艾沐觉得眼睛凉凉的,抬手一抹,手背上是清凉的泪水。
“我的眼睛,流出了水灵力?”
“不,是眼泪啦。”杜梓同沉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眼泪……什么时候?
原来我和阿荼……从前世就是父女啊。
眼泪根本止不住……
孟婆沉重地说:“老身从那个千系女留下的小蜘蛛的记忆里,看到了这些。现在已经都告诉你了。接下来你该怎么做,就是你自己决定的咯。但没想到,没跟判官在一起的判官笔,竟然会化成凶恶的笔仙……老身也是没料到。”
“阿荼,是我重要的人。”艾沐坚定地说,“不管他是不是我真正的爹爹,对于我来说,他已经是了。”
上一次,他舍弃了判官的身份保护了我,所以,这一回轮到我来保护爹爹了!
阿荼,等着我。
“我该怎么做?”艾沐擦干眼泪,语气更加坚定地问孟婆。
千南忽然探过头插话:“孟大人?既然是笔仙,那能不能用解决笔仙的方法?”
“不行!阿荼被她关住当人质!”孟婆气急败坏地说道:“要先把阿荼救出来!但这判官笔仙,是阿荼前世用过的,跟他也有很重的因缘,恐怕没那么容易砍断!”
“嗯……千系女那边有没有什么方法?”杜梓同问:“她很擅长操纵记忆,应该有方法吧?”
“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千南望着艾沐。艾沐眨着淡红的眼睛,歪着头同样看着千南,发出一声不解的哼声:“嗯?”
孟婆也恍然大悟,“呵呵呵,对了,这个,或许管用呢!而且现在的艾沐,可不是之前啥都不懂的小丫头!行行!艾沐你就这样做吧!”
“什么这样做?”
“这样啦……你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