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早就知道你现在是这样的废物……我现在真后悔当初跟你走!”女人也火气上头,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找面镜子照照你现在的狗模样!别人家的丈夫至少还知道找路子挣点钱,好歹能让我和女儿两个人吃饱!你呢?你这个图书馆管理员只会用我辛辛苦苦赚回来的钱买酒喝,喝到烂醉如泥就对我和女儿大吼大叫,还吐得到处都是!你别忘了是女儿一直帮你洗衣服,否则你现在甚至都不如猪圈里的一头猪!”
“那是我的错吗!那不是我的错,是那些仇视切卡瑟的叶尼塞混蛋们不肯用我!”男人暴怒,“他们一个个都忘了,当初是我们切卡瑟流血为他们打下和保卫叶尼塞国土的,二百多年来无数切卡瑟把鲜血和尸体留在了战场上。不说远的,就说我,包括我在内的很多兄弟都因为东西方战争患上了战争后遗症!可现在呢?那个新上来的狗皇帝把我们的功劳全抛到脑后,听信“叶尼塞民族高人一等,非叶尼塞民族理应受它支配”之类的鬼话,在全国范围内对第聂伯实行全面专制,把第聂伯的切卡瑟也视作叶尼塞之外的‘异类’!明明切卡瑟根本不能算作一个民族,却被他们如此剥离……你让我怎么办,你还想让我怎么办!”
女人还想说什么,但当她看到男人眼中明显的泪光后也只能恨恨地捶了下大腿。
“我的那些狐朋狗友都劝我,你知道他们希望我做什么吗?他们希望我逼迫你卖身子,他们可以做第一批顾客!”男人一拳将酒杯砸得粉碎,“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们,我才不出门躲着他们,也不想再见到这么肮脏的世界!我确实是个废物,因为我不再年轻,多年的PTSD折磨着我,再强大的切卡瑟也要认命!”
女人一愣,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她每次出门都会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跟着她。如果不是后来酒吧专门派人保护她,可能她就被拖进某个阴暗的巷子里了。
阿纳托利听不下去了,他打算推门进去,却在一个年轻女声响起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爸爸妈妈,别再吵了。”
卧室里走出一个大概十四五岁的女孩儿,可令两人甚至阿纳托利都没想到的是她没有穿校服,而是穿上了不太合身的抹胸舞裙和亮片高跟鞋,腿上还套着带花边的过膝肉色丝袜。这种明显带着诱惑性但又廉价的装扮显然是女人的衣服,不过看起来像是多年未曾穿过。
“伊柯娜,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穿你妈的衣服?”男人看着女儿,愣住了。
“我、我不能看着爸爸妈妈这么吵下去……所以我……”女儿吞吞吐吐地回答,“我本来在学校里就因为切卡瑟的身份一直被歧视,索性我就想直接辍学赚钱——”
“什么?辍学?孩子,这可不行!”女人大惊,“而且你打算怎么赚钱?跟妈妈一样做陪酒女?未成年人正规酒吧是不会收的……等等,你不会想——”
女儿嘴唇抖动着,好半天才嗫嚅出一句:“不、不是,是别人给我介绍的工作……”
“地下酒吧?”男人着急地站起身。
女儿只是摇头,一句话也不回,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会……不会是卖——”
女人试探性的提问得到了女儿肯定的点头,显然女儿对这种羞耻的事情也说不出口。
女人顿时感觉天旋地转,直接瘫坐在椅子上。自男人失去原来的工作后她做了好几年陪酒女,要不是自己还没人老珠黄还有些年轻时的余韵,或许早就不能通过这颗擦边球赚钱,但她也有底线,所以听到女儿要被“别人”拐去出卖自己的身体不禁一时气急。
“那个‘别人’是谁?”男人冲到女儿面前,抓着她的肩膀,“告诉我,我要给他个教训。妈的,敢拐我的女儿做这种恶心勾当,这个混账东西是活得不耐烦了!”
“咳咳。”
轻声的咳嗽惊动了屋内的三人,他们不约而同看向大门。阿纳托利推开了图书馆的门,手提着黑色皮箱,黑风衣除了下摆一尘不染。他用拳眼掩口咳嗽,目光偏向另一侧,不去看这个家里的两个女性。这也是他的父亲教给他的。
“您是?”女人疑惑地站起身。
“我是阿纳托利·戈卢勃诺维奇·卡斯奇克,来自第聂伯。”阿纳托利自我介绍,“叶廖缅科叔叔听到我的全名应该能知道我是谁。”
“卡斯奇克,还有戈卢勃……”男人的醉意顿时全无,他直冲到阿纳托利面前,激动地抓着阿纳托利的肩膀,“你是戈卢勃·切尔科诺索夫的什么人?”
“我是他的儿子。”阿纳托利回答,“父亲让我来看看您。”
男人踉跄地退了几步,扭头冲向卧房里翻找着什么。过了两分钟,这个醉汉竟穿着一身叶尼塞帝国的第聂伯切卡瑟军团军服走了出来,腰间挂着多年前的恰西克马刀。
“第聂伯切卡瑟第一师四团二营副营长弗拉斯·济诺维耶维奇·弗拉索夫向您致以诚挚的问候,卡斯奇克长官!”男人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真是对不起,让您看到了家里的窘境!”
“不,正是您和更多切卡瑟的窘境被发现,父亲才能针对性地向帝国发出我们的声音。”阿纳托利打开皮箱,将一张银行卡和一封信放在桌子上,“至于欺骗您您女儿的人交给我就好,我不会让他好过,不过我需要看看您女儿。”
阿纳托利走到女孩身边,捧住她的脸,受祝伟力涌动。女孩的记忆如同一个个肥皂水泡浮在阿纳托利眼前,很快他就看到了那个人的长相。
“这是……受祝伟力。”男人喃喃,“神啊,我又一次看到了受祝者。”
“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了……一个恶心的家伙。交给我吧。”
说完,阿纳托利便沉着脸离开了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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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露西亚交通局大门。
今天是叶菲姆·亚纳耶夫来交通局上班的第一天。交通部任职的父亲通过关系把他直接从家乡送到了露西亚,他必须要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而人脉必然是其中之一。
“叶菲姆,去喝一杯吧,今天我来请客。”大大咧咧的瓦列里把手搭在叶菲姆的肩膀上,“你从扎哈尔耶夫斯克来,我带你去露西亚的大酒吧见见世面。”
叶菲姆正想答应,几人面前突然出现一个身着黑风衣的年轻男子拦住去路。他碧蓝色的眼睛里闪动着光芒,那是他催动受祝伟力的证明。
叶菲姆的眼前忽然闪过无数记忆,从小时候到刚刚的全都一股脑涌上来,最后定格在一个十四五岁的年轻女孩身上,她还穿着中学校服但化了淡妆,眼眉和身段已有几分窈窕妩媚,像是刚刚成熟的桃子。
“真的是你。”阿纳托利说,“道貌岸然的家伙。”
叶菲姆还未回答出口,那些记忆就像被关闭的电视一样瞬间消失。可他外在的表现远没有这么平静,他顿时感到无法呼吸,肺部和横膈膜像铁石一样无法被撼动分毫,强烈的窒息感令他极为痛苦地倒在地上。更令人震惊的是,他的双眼也被蓝色的火焰点燃,但他本人感觉不到任何刺痛,也或许是窒息的痛苦已经盖过眼睛。
阿纳托利没有理会叶菲姆的挣扎和几人的呼喊,快步离去,走出一个街区才撕下伪装的面具,然后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并丢了根火柴。烈焰中那张脸化为灰烬,似乎在磨灭上一个阿纳托利的存在。
“切卡瑟从来都不是只会忍耐的懦夫,叶尼塞的渣滓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