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露西亚莫洛托夫大街,“韦斯娜”侦探事务所。
莫洛托夫大街是露西亚西城区的主干路,平日里车流众多,两侧商铺林立。不过它在设计之初就使用了更高的标准,这让整条路在特殊情况下还可以充当迎宾道路和行军道路,三百年前露西亚沙皇国的军队就曾两次踏足这里,一次是露西亚沙皇国统一之后回归这旧日的帝国心脏,一次是举国之力从露西亚迁都至圣叶尼塞堡。之后的三百年间这条路迎来送往无数支帝国军队,见证了帝国军事力量的变迁。到了现代,莫洛托夫大街经过重新设计和修缮,连超重型装甲车都可以在路面上稳稳开动而不把路面压塌。
路旁的商铺中最不起眼的就是“韦斯娜”侦探事务所。比起周边哪怕更小的店铺,它不仅门面上破旧不堪灰尘浓重,而且早先修砌的台阶等对应的公共设施也年久失修,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招牌,显然是久未开张过,而不开张就导致没有收入整修门面和招牌,自然也难以招徕顾客,由此整个事务所陷入死循环,除非开张或者有人送钱。
而今天恰好就是个开张的好日子。
事务所内一间只有十个平方的屋子里,覆盖着一层薄灰的座机响了起来,叮铃铃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些悦耳。如果有鉴宝专家前来观赏就一定会发现这台电话竟然是三十几年前圣叶尼塞堡皇家制造厂的珍稀贡品,比起民用版本来说高级了不止一个档次。但就是这样一台算得上珍宝的电话,它的拥有者竟然让它蒙尘,这足以让狂热的收藏者们出离愤怒。
一只手从一旁的床上伸出,拈起了听筒。
“谢尔盖,我都说了不要这么早给我打电话——”
“你还真是悠闲啊,留里克的后裔。”
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躺在床上的懒散男子直接把听筒放回原位,挂掉了电话。就在他打算翻身继续睡的下一秒,铃声又一次响起,他不耐烦地用手猛按挂断键,强行终止了搅扰自己清梦的讨厌电铃。
可男子显然低估了对方的倔强,只要男子挂断一次,不出十秒下一通电话一定会再度打来。不胜其烦的男子气急败坏地捶了几下床板,抓起电话吼:“现在是罗曼诺夫的时代了亚纳耶夫先生,你总跟我提留里克没有任何意义,我现在只想做个混吃等死的闲人!”
“混吃等死是指每个月都会有伪装成邮递员的圣叶尼塞堡特使来给你送一个月的生活费?六千卢布都够一家人在圣叶尼塞堡靠近商业中心的位置买下一套房子了,你却在这里跟我装穷。”亚纳耶夫淡淡地回答,“我到现在还在交通部里拿着死工资,数额仅仅是一千卢布不到。但我也能理解你,毕竟你花大价钱买的宝贝从来没外露过。”
“您给我打电话应该不是为了诉苦的。”男子打了个哈欠。
“我儿子被受祝者杀害了。”
亚纳耶夫此话一出,男子立刻皱紧了眉头:“叶菲姆……死了?”
“是的,死在交通局的门口。”亚纳耶夫说,“我就知道你不会看报纸……昨天的头版头条,那些人的报道很夸张,我甚至怀疑露西亚会因此掀起满城风雨。”
“我确实没有看报纸的习惯……”男子挠挠头,“在那次以后。”
“我无意提起你的过去,谢廖沙,可你总要走出来。”亚纳耶夫叹息,“没有人埋怨过你,谁也没权力埋怨你,哪怕是现任皇帝也不可能再追究你的责任。这是他欠你的。”
“可结果就血淋淋地摆在眼前,有些人为我而死,有些人为我——”被称作谢廖沙的男子没再说下去,顿了顿才开口,“我无法说服自己……过程再怎样跌宕起伏,结果是悲剧,那就是悲剧,我逃不开无法避免悲剧的责任,正如您也不能避免飞来横祸。”
亚纳耶夫语塞。他虽然清楚谢廖沙和自己完全不一致,但他没办法劝说一个深陷自责的执拗者,所以只好回到叶菲姆的调查上:“说起来,就算没有保留现场你应该也能找得到线索,我一直以来都很好奇这究竟是什么原理。”
亚纳耶夫自然而然地认为谢廖沙接了这个委托。
“侧写。它并不需要遗体留在当场,只要周围环境没有太大的变动以及某些留有关键证据的物件没有被挪开,侧写就可以发动,从而还原事件发生前后一段时间内的所有事情。”谢廖沙回答,“这种能力并非受祝者的专属,普通人也有可能做到,毕竟现场的还原构思只需动脑。只不过普通人的脑力有限,不能做出环境和人物更复杂的侧写而已。”
“我会让我朋友找你送到尸检报告,记得收拾收拾自己,别让人看到一个曾经的皇族后裔邋遢的样子。”亚纳耶夫的声音有些疲倦,“凶手残留的受祝伟力我也另行用我的受祝伟力封存了一点,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的忙,但也一并交给你。”
“我明白了。”谢廖沙回答,“那您忙,叶菲姆的事交给我。”
谢廖沙挂掉电话,立马冲进浴室里洗了个澡。当他刚打开自己一尘不染的衣柜换上一身价格昂贵的干净衣服时,门铃也被人按响。事务所许久没接活计,他的几个酒肉朋友又都是晚上来拜访,显然按响门铃的就是亚纳耶夫说的法医朋友。
谢廖沙整了整衣领,拍拍胸脯,走向门后几个月以来第一单生意。
“‘韦斯娜’侦探事务所,欢迎您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