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
其实璃自己觉得蛮讽刺的。她看着正在闭目钓鱼的张枫和纯阳子。而后又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她知道所谓的“真”是什么吗？
在修行界中，有这么一种所谓“修行就是修真”。“一切都是虚假，修行得唯一的真”之类的说法。
对于唯一的真的理解各种各样。但不少人认为，成为了“仙”的璃，掌握了那唯一的真，存在于理想中的名为“阳神”的境界中。唯有寻找到哪唯一的真，灵魂才能够实现蜕变。抵达彼岸，成就阳神。
可自己的“真”是什么呢？
她已经死了。现在是以鬼的形式存在。她无比确信，她已经遗失了自己的“真”。曾经作为大天师的时候，她似乎的确拥有那样的东西。她本来以为是因为死去之后，境界跌落，所以无法把持住“真”。
可随着她抵达了鬼王的领域，她骤然意识到——她离“真”越来越远了。
即便是再一次复活，她也无法成仙，作为鬼物成为活人，达成所谓的“炼假成真”， 那并不是“真”。
至少，不是仙人的真。
非要璃来描述的话，璃只能用极为矛盾的说法来描述，那就是——那是“真”的“假”。大妖和并非寻求到自己的“真”。而是把“假”变成了一种“真”。根植于虚幻中存在的鬼物，彻底由虚幻化为真实的存在。
那和作为人所抵达的“真”的领域是决然不同的东西。
她的真已然不存在。
这个事情她并没有告诉张枫，即便是告诉了张枫又有什么意义？鬼的道路和人类的道路是相反的，人鬼殊途并非是开玩笑。
大概，自己会和张枫在共同迈进的道路上会渐行渐远，他求的是真，而作为厉鬼的自己求的事“假”。
最终得到相反的道果——她终于是有些理解自己为什么会以这样的形式存在了。完全相反的道果相互交融，互相磨灭，只剩下了最后“真”的产物、
雪女唯一的“真”是她由死而生后，吸收万千生灵凝聚的躯壳。而自己留下的真，则是那一束火苗。
如今已经在张枫的体内。
大概还是自己要强一点。
雪女不是自己的对手，如果她和自己旗鼓相当，大概两人会正好相互抵消，在这世上不留存任何痕迹。真的真和真的假。
这是不能继续思考下去的问题。不同于道术上的探讨，真与假是修行界永恒的讨论，但不同于哲学界那样相互讨论，在修行界，不同的定义，会死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不是一句开玩笑的话，道争是残酷和流血的。你既然觉得你的真正确，那么你的境界就应该比我高，你就应该比我强大，你就要杀死我。倘若是我杀了你，那就是我的真比你的真更加正确。
她确信自己和张枫走在不同的道上。即便——张枫大概算是自己的弟子。
或许，对于自己而言，某一天，因为道争而死在张枫的手中是一件幸运的事情？毕竟，毕竟自己曾经是大天师，死在张枫手里总比死在厉鬼，死在别的道士手里强。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来张枫对自己的种种邪恶的念头。
这个家伙要是把自己打得半生不死，正常来讲会杀死自己的程度。搞不好不会杀了自己……而是会对自己做这样那样的事情，把自己彻底变成他的鬼仆？
璃的心态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微妙的转变，在成为鬼王之前，她从未考虑过这样的事情，虽然她也诱惑张枫说：“等你超过了我，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但实际上，她在内心中就从来没有想过张枫会超过自己这个选项，否则也不会张枫的战力有所提升，她立刻又提升了自己的战力。
她始终比张枫强大很多。
但是现在，璃难以淡定了。她突然之间发现，这个选项好像还真的很不错，道不同不相为谋是这样子的，但是如果有一方存心认输，共存能否实现？
倘若是，倘若是自己和张枫变成了那样的关系，似乎——尽管在修行的道路上背道而驰，但在人生的距离上却变得更近了，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项。
“师父！”李梦梦跑到璃身边来，“我想让师兄帮我买一台电脑嘛~师兄他都不愿意！明明我听说他这一次赚了不少钱！”
当然张枫是拿到了不少奖金，但是话说回来，张枫对于奖金这种事情向来不太在意，之前莫夏丽給的20w到现在都还没有用完。
李梦梦就打上了这样子的注意。
璃摊开手，指了指张枫：“你去向你师兄撒娇，你师父我厉鬼一头，一分钱也没有。”
“我都找他要过了！他说我这个年纪有自己的电脑的话，就会变成游戏狂魔，在修行的事情上分心！”
李梦梦有些咬牙切齿：“我明明用手机也可以玩游戏的！我也没有沉迷于手机啊！”
少女抱着璃的手臂摇晃：“师父~求求你了~你开口的话师兄肯定会听的！”
璃本来打算说“其实我觉得你师兄说得有道理”。但是，她想起来刚才自己想的事情……犹豫了一下。
把鱼竿交到李梦梦手里：“师父帮你去问问。”
然后来到张枫身边。
张枫看向了璃，他的语调有些无奈：“璃，我以为你应该是站在我这边的！我是从师妹那个年纪过来的，这种年纪顶不住电脑诱惑的！”
璃并不回答他的话，她只是抱住了张枫的手臂。学着李梦梦的样子开始摇晃，用她自己都没有想象过的甜美嗓音：“张枫~求你了~你给梦梦买一台嘛~”
张枫当时直接就傻了，他立刻就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幻境之中，甚至开启了武道天眼，发现自己竟然是身处于现实，而抱着自己的手臂，的确是傲娇的红衣厉鬼——不对，现在是鬼王了。
不……
张枫感觉自己有点上火。
他从包里摸出手机，给李梦梦打了一万块过去：“够她配一台不错的电脑了。太好了也没有意义。”
然后他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璃。
璃觉得非常羞耻——说实话，从出生到现在，她应该从来没有给任何人撒娇过——毕竟自己记事的事情父母就死了。那时候为了复仇，为了活下去……她不曾向任何人撒娇。今天这么做，羞耻到了极点，她很不擅长这种事情。但……
结果还不错。
至少，张枫好像很吃这一套。
少女松开了自己的手，她尽量想要维持自己的尊严：“哼~算你懂事儿！反正天下之责又不用你师妹承担，她沉迷游戏只要不伤天害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张枫有些遗憾的看着璃松开了手，随后又给璃竖了一个大拇指：“璃师父你偏心也太重了！”
像是听不见张枫言语中那有些揶揄的味道，璃傲娇的哼了一声，然后回到了李梦梦这边：“你看，你师父出马手到擒来！”
“师父你变了！”李梦梦却直接指出来，“你明明应该是很霸气的呵斥师兄，然后命令他把钱交出来给我买电脑的！你居然向师兄撒娇！你不是我记忆中那个霸道的师父了！”
“……”璃给了这个少女一个脑瓜崩。
“呀！师父你偏心！”
李梦梦就跑到女孩子那边去吐槽璃。
……什么情况？撒个娇怎么两个弟子都觉得自己偏心？难道自己真的很偏心吗？但是自己应该没有吧？
话说……
她原来一直以为撒娇这种事情没有任何意义，结果没想到，好像，还，挺好用的？
是不是之后对张枫可以多用一点这种手段？可是这个实在是有些不适合自己——不，不对，看张枫的样子，搞不好还挺适合自己的？
看着水面，璃想起来自己是不会被倒影出来的，还打算重新观察一下雪女的外貌来着。
一直到吃饭的时候，张枫都没有钓起来一条鱼，相比之下纯阳子收获颇为丰富。实际上——璃也没有。
纯阳子炫耀着自己的收获，然后重瞳子则是意有所指：“钓鱼这种事情，除开技术之类的事情，就是看心静，心不静，鱼竿就不稳，不稳，鱼就不太会钩——有两个人看起来心神不宁的样子。明明修行的第一个境界就是入静。”
张枫掏出手机，假装刷视频，璃也凑过去看着不知道在播放什么的视频内容。
李梦梦越看越不对劲，她和重瞳子以及莫夏丽交换了一下眼神，透露出“吃瓜”的味道。自己的师父和师兄，关系不太对劲。
说起来，这位张瞳小姐和她的李阳师兄，好像关系也不对劲？不过张瞳她从来不掩饰这一点，聊天的时候都是大大方方的表示“她喜欢师兄”这个事情。
相较而言，自己的师兄和师父好像……
还说，打标签的话——
人鬼，师徒……
我的乖乖，完全就是禁断之恋。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女来讲，禁断之恋的诱惑力可是远远超过了电脑之类的玩意儿。
莫夏丽，显然也是这么觉得。
对于这个“凡人”来讲，在场的都是“仙人”般的人物，他们之间的感情纠葛……
足以让莫夏丽浮想联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