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之城

作者:迷途灰猫 更新时间:2024/1/31 0:30:01 字数:3115

我大概计算过我的行进速度。

按照前世高中被迫拉练的路线计算,我一个白天不眠不休所能达到的行程在四十六公里左右。这具身体的体能并没有我少年时那么充沛,步幅也有差距、加之地形和没有穿鞋的因素,直线距离可能需要在此基础上折半。

也就是大约二十三公里。

七级核灾的切尔诺贝利禁区,半径是三十公里,那次灾害释放出的辐射剂量是广岛核爆的400倍以上。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我今天就能走出辐射区,如果他们有划分的话。

说真的,我快要饿晕了。

披着树间洒落的曦光,在穿过一段淹没在树藤荒草中的破木锥,我终于看到了一条小路,蜿蜒在灌木和草丛中间。

那是我的生路,毫无疑问。

与我来时的路线几乎垂直,但我大概测量了一下角度,选定了更加偏离核爆中心的方向。在这条路上,我终于看到了些许人类存在过的痕迹,在一辆倒在沟中侧翻的坏马车处,我发现了一段半埋在土里的破布。

这简直就是我的救命稻草,我昨天晚上都要被冻死了。

拔出破布抖干净上面的泥土,是一块很结实的亚麻帆布,应该是之前做马车篷子的。

我先是简单上身围了一下,很好还有富裕,随后立刻拿刀割出了几根宽布条。

在前脚掌绕上布条,脚心交叉缠到脚踝固定结实,这样走起来姑且不会那么折磨了。

之后我又接上几根布条,绕着上身围了几圈绑紧,算是简单做了个束胸。最后剩下的布条,我在大腿上缠出一小段防护,然后把匕首绑在上面,算是最后万不得已的手段。

我重新拿起木矛,将剩余的破布披在身上,后来想想实在不妥,又割下一块围系在腰上,算是个小裙子。

终于有那么些安全感了,虽然下面还是凉飕飕的。

但也聊胜于无。

把剩下的再披到身上,长度已经盖不过小腿了,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接下来,才是更有挑战性的环节呢。

我一直沿着小路走,时而能看到路边供奉鬼神或者妖灵的物品。它们有时候是一块简单凿穿的大石头,有时则是众多的动物头骨堆积的小神龛,直到我走到岔路的一个路牌,路牌上悬挂着兽牙十字和各种原始的饰品,底座堆满了拳头大的青石。

我终于是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虽然这个世界的语言跟前世的外语部分相通,当时借由希娅的翻译学会了不少,但文字书写上却并不是基于26个拉丁字母,而且可以说几乎没有半毛钱关系。杆子上钉着上下两块名牌,一左一右倾斜着指向不同的方向,我只能凭直觉选择更加偏离核爆的一条路。

这也导致我的行动实质上就是在碰运气,就算脱离了危险区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有人的地方。

但我已经没有余力去想这些事情了。

树影逐渐变短,饥饿的感觉也越发强烈。我拄着木矛一步一步,两腿跟灌了铅似的沉重,再不进食我可能就得饿晕到这里了。

就这样想着,我抬起头望向前方,鼻尖在空气中轻微抽动。

忽然间我眼前一亮。

我好像嗅到了人的气息,和葡萄酒的沉涩味!

酒精的味道确实先一步到达我的鼻腔内,我又仰头用力吸了一口空气。发酵苹果、奶酪干、烘烤面包的甜香、还有……肉!

仿佛大残玩家在最后关头被队友狠狠奶了一口,我的精力条立即恢复到满格,但副作用是,除了大快朵颐风卷残云,我的脑子里已经装不下任何东西了。

这具身体、或者说我的意志力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我朝着味道飘来的方向前进,逐渐看到了有人类生活的痕迹。

两轮车留下的车辙,人为竖起的晾衣杆,还有用以耕种的小块田地!

换做是我,一定会把豆子和小麦苗认成杂草,但是那整齐耕垄的土地,却还是让我有一种回归文明的亲切感。

但接下来的事情并不简单。

因为我真的看到了,人类。

一瞬间饥饿的感觉被压下大半,我将头绳散开系到颈后,披风上拉裹成兜帽,才勉强挡住头顶的猫耳。我想起来了之前希娅说过的话,这个世界还存在着猎巫运动,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说是让人喊打吧,但至少也是不受待见……或者会赶尽杀绝?

但我已经是走投无路了,我没办法独自在外生存,没有一点可能。

木矛藏到田边的草丛里,我将尾巴尽量卷到裙下,贴近着绑有匕首的一侧大腿。继续硬着头皮向前走,跟我擦肩而过的人类只是抬眼看了我一下,我留意到他脚下穿着缝合的翘头皮靴。

这应该……不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吧?

但我也没有留意那么多,继续低垂着视线。

马厩的臭味、人类的嘈杂声,两旁倒是有些许破屋,我沿着一段已经被填出土路的护城沟,进入了那应该是中心聚居区的地方。

哨塔之上无人站岗。

在进入的一个告示牌后面,就有一个不算小的酒馆,我推门钻了进去,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屋子的内部并不高也不宽敞,这是因为立柱和散乱了太多桌子的缘故,克制着想要直接抓着邻桌的烤肉开吃的冲动,向着里面柜台深处望去,却忽然被迎面走来的一个人撞到肩膀。

“唔!”

“女人?”

我敢肯定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我站稳身子抬起头,对视着撞到我的那个胡子拉碴的大块头,右手在斗篷下面贴近我的“捕鲸叉”。

屋子里又有几个人将视线转向了我。

论打架我肯定毫无胜算,但我也没有这个世界的货币,接下来仿佛要进一个死局。

就在我还在思考怎么样能避其锋芒的时候,男人直接伸手抓向我的帽子,而我则下意识地抬手阻挡,被一下子抓住了右手手腕。

或许这次幸运女神站在了我这边。

我左手按住他的手背,右手回转由上至下反缠他的腕部,双手合力向右侧拧压。前世倒也练过一点擒拿术,虽不至于是手无缚鸡之力——倒不如说擒拿和反擒拿本身就是一种利用人体生理极限的技术,一旦在技术上达成动作,就会和MMA地面降服技一样获得压倒性的优势。

双手控制着力道下压,一瞬间,那男人发出了杀猪似的惨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整个屋子的目光都朝我投来,而我则克制着将男人维持在几乎趴到地上的身段,眼神冷冷扫过屋子里的每个人。

金丝缠腕,武术中应该叫这个名字,是我现在唯一记起并且有用的一招。

没办法,当年就学艺不精,现在又过了这么长时间。要是屋里但凡有一个人是男人的同伴、或者冲上来给我一拳,那我可就得听天由命了。

但是没有。

房子里只有男人的惨叫,以及缓过惨叫后拼不成句子的求饶声。我在这样保持了十几秒钟,确认男人不会有反抗的意志之后,终于松开了抓着的手腕。

男人收手跪着蜷缩着身子,我很确信我没有把他的关节或者尺骨弄断,但想要缓过来估计还要一点时间。

转了转我的手腕,整个腕部都是红的,而且有一种并不尖锐的钝痛。

那家伙力气可真大。

我径直走向深处那个挂满装饰物和酒瓶的柜台,那里站着一个看起来三四十岁、戴着半边眼罩的大叔,看着我放下酒杯。

“那个、吃的……”我直指一旁桌子上烤鱼。

这是我差不多在这世界的第一次开口,发出正确的读音比我想象中还要有难度,但应该不至于让这里的人听不懂。

“十丹尼尔。”眼罩老板仔细打量着兜帽下我的眼睛,而后扫视我敞开披风中露出的身子,漫不经心道。

照理说他应该已经发现了我的竖瞳,不过谁知道呢,或许这个世界也有类似猎魔人之类的非人生物,人类却有不得不与之和平相处的理由。

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丹尼尔”这个词,是这个世界的货币吗?

我回过头,过来时我就注意到这里的一些桌子在开赌局。忽略掉其中一些一边喝酒一边玩快刀戳指缝之类的离谱阵容,我发现其中有一个桌子的人在玩牌,而且是我知道的:骨牌游戏。

我并不对这个游戏有十分的信心,但要跟这些落后文明的“野蛮人”比数学或逻辑能力,那我高低也是义务教育出来的。

要说也没把握,但值得放手一搏了。

“我身上,布……十个、丹尼尔,一样。”我挤到那桌的三个人前面,盯着中间那个刀疤男人。

男人先是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又将目光放到我身上细细打量,最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难看笑容。

“好吧,这位小姐。”他推到所有牌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规则、什么?”我调整着发音继续问道。

骨牌并不是一种有固定玩法的游戏,但刚才那种摆牌的方式,规则应该大差不差。

“逢五通吃,点子就定到六十。”男人将扣上的牌面打乱。

不过这时候我已经在记牌了,我只盯了三块骨牌的牌面,以及看着它们一个被身旁的人抓走,两个留在牌堆里边缘的地方。

或许我的脑力不足以记住所有的牌面,但我觉得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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