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为什么,我讨厌跟人打交道,我开始从心底厌恶这一种族,连带着曾经的自己。
白狼是被挑中的,但是性格却相当桀骜不驯,被留下来调教。酷刑跟折磨都无济于事,那些人类甚至用上了魔法和药物,我能看见少女的意志被一点点消磨下去了。
或许是因为我比较听话,在送去那场神秘的拍卖会前,我一直留在这间地牢里。他们调教芬里莎的时候并不会隔开,反而是故意留我在场,用以威慑和恐吓我。
说我不听话的下场跟她一样。
我做不了什么,可能,我也确实被吓到了。
在芬里莎被带走之后,我也被从地牢里带到另外一个地方。那是我在夜晚第一次看到这座城市,烛火中金碧辉煌的宫殿大厅、夜空下纸醉金迷的罪恶之都,都让我觉得悲哀。
因为在此刻,希娅已经醒来。
“对不起,我耗费了一些时间来准备材料。”希娅的语气很平静,“我其实考虑过,要等你受尽凌辱,一心只想要宣泄怒火、毁灭这世界的时候,再回来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仿佛笃定我会生气似的,语气低沉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但事实上,我的内心十分平静、死寂、麻木、以及凄凉。
我能明白,希娅是有着自己的目的的。她十分聪明,只是,也十分善良。
善良到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就站到我的救命恩人的位置上,借着在我最恐惧最无助的时候施以援手得到的依赖和信任,高高在上发号施令让我言听计从。
但她没有这么做。
升腾的水雾在我眼前浮动,两名女仆在“服侍”着我进行沐浴。在这巨大的地下浴场内,奢侈的罗马式立柱和镂空的木屏风将一个个水池分隔开,我烦躁并且本能地抖动猫耳,抗拒女仆揪住耳廓随意揉搓和清洗的动作……
希娅显然想到了这些心理学的小计谋,却最终因不愿让我再承受痛苦,而放弃了这个对她最有利的选项。
这明明不需要她付出任何代价,她只需要装作没有醒来,耐心地再等几天、几个半日、甚至几个小时,就能让我变成她的傀儡。
但希娅最终却没有这么做,她要的不是傀儡。
裹着浴巾擦拭完身体,依旧是一个单独的房间,依旧是不见光明的阴暗角落,和白狼少女离开时的那里一样寂寞。
只是不一样的是,这里有一排梳妆台和几张干净的小床,而且目力所及都只有我一个人。
我要救芬里莎,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了。
这里是杰弗里曾跟我提到过的那个拍卖会,如果按照原本的预计,我会在这儿得到一个“新主人”,而我并不介意将“他”变成死人。
因为此刻在我的手里,拿着一把沉甸甸的现代热兵器:柯尔特M1911A1。
用希娅的话来说,她觉得我用什么枪其实都差不多,因为我是完全没有接受过枪械训练的普通人,有效战斗距离只在七步之内。
而这把11.43mm口径半自动手枪的停止作用,是兼顾着不让我的手骨断掉跟把对方的骨头打碎的最佳选择。
至于为什么不准备霰弹枪,可能是复杂和狭窄地形,害怕我被贴身之后没有反抗能力——也可能单纯是因为材料不足。
我其实想要一把全自动像AA—12那种霰弹枪,但好像没有工程塑料和足够的火药供我霍霍。
“我从我的收藏里分出了一些钡元素和钾元素,用之前剩下的铅制备叠氮化铅,其他的有机化合物,原材料就比较容易寻找了。”希娅提及着她休息期间所做的准备,“不过利用这种方式的生产效率很低下,要是想批量制造火药,还是需要化学工厂。”
关于希娅手搓化学物质的操作,我已经不想理解了,那说不定是原子水平的重构技术。
但我显然能够理解她所说的效率低下。
毕竟此刻在我手上的子弹,只有寥寥的十七发——这还不够我练手的吧?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些作为“底牌”可以虚张声势的东西。
“混有铝粉的三硝基甲苯,还有雷管,拉开后七秒的延时引信。”希娅对着我左手上的小东西做着介绍,“为了防止拍卖会上可能有魔术干涉,你最好把这些都带在身上,我有时候没办法提供很及时的支援。”
包着紧密报纸的圆柱状物,掂量着重量不到500克,被压制得有点硬。报纸是俄文,露出弧面一角的主版页,有旗帜插在高高废墟顶上的照片。
等等,三硝基甲苯?那不就是TNT嘛!
我嗅了嗅那东西的气味,然后牢牢记到脑海中。
可惜我不能把她当作在紧急状态的储物空间,因为据她所言,这种基于空间坐标传递物品的技术,就算时间上产生的短暂延迟也可能在瞬息万变的战场造成巨大的偏差,也会被一些感知敏锐的人类察觉,并且还不确定魔术是不是会对其产生影响。
总之像是个不太成熟的技术吧,她也承认这个干涉世界的方法是她近来才学会的,算是“另一个世界的魔术”。
不过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就是了。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我吓了一跳,赶忙把枪械和炸药藏到床下。房间的灯火被点亮了,照理说今天应该就是拍卖开始的日子,终于终于,这次进来的两名女仆带来了给我换的衣服——是那种荷边与蕾丝堆叠繁杂的欧式礼服。
先者就是束腰和吊带袜,那两个女仆在我背后收拢牛皮绳,轻易就将我的腰束到盈盈一握的地步。这有我这些天我没有好好吃饭的缘故,也跟少女纤瘦身材的的底子有关,我是在地牢才发现少女是可以下去一字马的,应该是学过舞蹈之类的。
至于丝袜自然是没有前世的那么有弹性,锦纶氨纶包芯丝这些东西都是几百年以后的产物,但加上吊带之后也不会滑落,而且给我藏东西预留下了不少空间。
果然女孩子礼服想要藏支枪什么的,就只能在裙子下了吧。
套上裙子的时候,我已经谋划在床边,借着裙摆的阻挡用脚尖勾出了手枪,然后坐在床上等她们为我盘好头发。我是故意半侧着身子坐的,趁着前面女仆转头的片刻,足尖夹住向后挑起手枪的护指环,左手接应按在床上,然后隔着裙子将其插进连接吊带的袜口。
足部包裹的丝袜有点影响我的发挥,不过少女的脚趾抓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强一些,没有让手枪掉下来。
但遗憾的是炸药确实没有办法了,我单脚一直踩着,也想过要希娅把它先收回去,到要穿鞋的时候,只好将它又稍微滚到床下。
给个机会呀,两位姐姐!
我在心里一直默默祈祷着,看一个女仆蹲到我的面前,握住我的一只玲珑的白丝包裹的玉足。
这只脚我自己都还没有细细把玩过唉,就这么被别人捏了……
“这是什么?”身前的女仆忽然问道。
她伸手想着我的两腿之间,当然是贴着地面,拿出了那个报纸包裹的、能够把这个房间炸上天的、保证我们三人不留活口的三硝基甲苯……药柱。
我当时简直都傻眼了,大脑即刻宕机,就只是本能地摇摇头。因为裙子是偏向拖尾的款式,我以为稍微踢到床下就不会被发现,裙摆已经能挡住了,结果并没有。
那个女仆向我身后的女孩举起那东西,身后的女孩也摇了摇头。我是真的怕她摸出药柱上还带着我的体温,但在她又嗅了嗅味道,又稍微撕开了一点报纸看见里面的固体后,就带着疑惑的表情放到一边了。
我全程都在盯着她的手,要是她要是敢对那个引信有什么想法,那我突袭拍卖会的计划可能就得提前了。
也多亏了这个小插曲,接下来时间过得飞快。
另一个女仆将我按到梳妆台前,认真为我描摹眼线、画上眼影、涂上唇红,像是在完成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说真的,加上我上辈子连起来,我都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在宛若凝脂的肌肤上点缀的妆容,让原本温润的肤色变得像深埋雪地的玛瑙;一双暗紫色的竖瞳极致妖异,连带着头顶探出发辫的纤细猫耳,更为少女平添了几分异族风情。
一点艳丽的眼影出鞘,宛若寒夜里一把绯红的刀。
看着镜子出神的片刻,我都觉得这倾国倾城的姿色,是不是受到了什么虚空邪神的魅惑加持。之前并没有觉得少女的身体这么有诱惑力,但这抹胸款式的礼服连带着束腰托出的胸线……说不定还有被希娅寄生带来的某些变化——我总觉得她这次苏醒变得跟之前不一样了。
忽然我注意到女仆在我颈上抹的东西,无色透明味甜气息。
我好奇开口问了一下,但没有人回答我的疑问。
丝绸的长手套拢过臂弯,手腕和脚踝重新戴上镣铐。但这次的有所不同,锁住手脚的是用华丽黄金雕刻铸就、并且镶嵌着绿宝石装饰的沉重镣铐,我几乎听到了脑内希娅欣喜若狂的尖叫声。
纯白色的手捧花,阻挡住锁链最明显的地方。我站起身来适应高跟鞋,啊,要是能在这簇纯白的花束中塞上一枚手榴弹,那事情就变得更让人欣喜了。
我望见了我将要过去的地方,在一片黑暗中灯光开始渐次点亮。
比猩红更深,是殷红色的幕布。
静候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