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的烟尘逐渐散去,木质家具的碎片、崩飞的砖块碎屑,封闭的房间里除了刺鼻的气味,还有中间血泊中那具黑色的尸体。
我张开嘴巴吐出灼热的空气,铁锈的味道在口腔中漫成甜腥。
出来混总要留一些底牌,不能在开场的时候全用掉。
这还得多亏了希娅。
“你还好吧?”芬里莎朝着我的方向过来,当然也是步履蹒跚。
我很想说我很不好,却还是艰难点了点头。
她的情况应该比我更糟。
“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少女在我身后拔出钉进墙里的尖刀,我这才想到应该把我的捕鲸叉给她的。
那把刀……
我回过头,原本应当是床幔的地方,现在已经被砸成一片废墟。
芬里莎越过魔术师的身体,还拿刀尖给了那怪物腿上一刀,当然没有反应。我则弯腰捡起地上破烂的大法师帽,靠近戳了戳那怪物的身体——肉软得像已经死了很久的宰杀物——明明在两分钟前还不是这样。
我的疑问很多,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我将手中的大檐帽压到头顶。
遮住了洒下的月光。
身后的城堡在大火中熊熊燃烧。
我们在出来时几乎没遇到什么像样的阻挡,芬里莎从那些人类身上扒了两件披风,趁乱逆着人流,在马厩“借”了两匹马出来。
奔袭了一夜。
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不过我其实是并不会骑马的,所以在我把两条大腿内侧弄得青一块紫一块、几乎要走不了路的第二天,芬里莎把我的匹马放走了。
她好像知道我们所处的位置。
当然,就算她告诉我接下来要去哪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我只知道我们在一路向南。
我用子弹底火和发射药升起火堆,少女发出小小的惊呼。
当然还用手枪狩猎到一头小野猪,芬里莎拿着长刀处理的手法也相当娴熟,让我这一个月来总算是好好饱餐一顿。
吃饱喝足,先前罢工的脑子才终于上线,我开始梳理零散在脑中的信息。
“那个、法师,为什么……是那个、样子?”
高跟鞋早就扔掉了,我并拢着将双脚靠近火堆,手中把玩着那个大檐的法师帽子。
“所有自学成才的法师都会是那个样子。”芬里莎拿木棍戳着架在火上熏制的野猪腿,“没有教会的帮助、没有神明降下赐福,擅自触及诅咒环伺的魔术——用人类的话说,这就是代价。”
“哦,这样……”我用尾巴挑起帽尖丢到一旁,在心里喊道,“希娅?”
“这里的魔术有些诡异,”希娅少有地语气迟疑,不再像之前那般干脆,“会对宿主……施术者产生一定影响,篡改他们的遗传物质,生成新的器官。”
我摇晃的尾巴尖停住了。
短暂的思索,我发现这里并不是我熟知、想要、或者能够理解的异世界,在这里学习魔法的代价比我想象的大得多,也明白了教会的地位有多么不可撼动。
毕竟那就算在我看来,也真的可以称为神迹。
我想到玻璃瓶中的肉球状物体……或者可能是某种器官,就是那个魔术师所说的“天赋”吗?
我不禁心底浮出一个可怕的猜想,我完全不愿意相信的……
“这个世界的‘魔术’,是一种生命么?”
“不知道,也可能是某种先行扩张的手段。”她的语句顿了顿,“你应该知道Dead Space,里面的高等外星文明,通过不断向宇宙空间抛洒大量‘神印’诱捕智慧生命……”
“而这个世界的魔术,就是那种改造‘环境’的手段?”
“这只是我的猜测。”
“那……这里是哪儿?”我不知道为何会问出来这个问题。
“地球。”希娅平静地说,“巴尔干半岛、近贝尔格莱德地区,第二十五个千年后的。”
语言模块加载失败,我的大脑在一瞬间宕机。
我从没想过会得到这个答案。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你原先所熟知的那个物理宇宙,可能已经不存在了。”她低沉语气,像是就站在我身后,“很抱歉骗了你。”
“……,嗯。”
火苗噼啪着发出微小的爆鸣。
“所以在我来到这儿之前,这里就已经有两种更高形态的生命在对抗了?”我并不认为我的存在能造就三足鼎立、或者能给这世界带来什么大的影响。
“我们是钥匙。”希娅平静地说。
“什么?”
“唯一通往正确世界线的,SteinsGate。”
“哈,命运么……”
希娅少有会说这种冷笑话,我轻笑出声。
但这里可没有什么时间机器,我的生命也只有一次。
“好了别想那么多,对抗虚空、清洗人类这种事情,距离现在的你来说还太过遥远。”
希娅说的对,谈论这些都为时尚早,眼下的问题还是要先活下去。
我的目光落到了对面的少女,仿佛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她抬起眼眸,雪白的兽耳侧向后方。
“总之为了拯救可爱的狐娘,先着手准备去统治世界吧!”
话锋恰然一转,希娅那不忘初心的轻佻语气,甚至让我怀疑她刚才的话,都是为了引出这最后一句而编的。
等等,狐娘?
对面?芬里莎?
但说她是狐狸的话,耳朵也太小了些吧?而且她好大只,而且是圆瞳哎……
“快要到了哦。”希娅卖关子似的结束对话。
我算是明白了我掐断通讯时她的感受。
夜风吹拂着我的影子摇曳。
虽然在刚才接受了巨量的信息,但短暂的刺激还是抵挡不住疲惫感的侵袭。今夜微冷无月,头顶堆积着厚厚的云层,但火堆很暖和。
我慢慢磨蹭到芬里莎的旁边,短暂的相处,她已经取得了我的信任,不过她几乎什么问题都没有问过我。
我觉得身上的衣服有些难受了。
“芬,能帮我把衣服解开么。”我背过身去,一边把手枪弹匣什么的放到一旁。
芬里莎只是看了一眼,她似乎以为那是我比较特别的“法杖”。
解开背后的绳带,我三下五除二将那件黑色的束腰拆了下来,里面只剩一件贴身穿着的白色连衣裙,我二话不说靠近枕到她的腿上。
直的?那掰弯不就好咯。
好吧,我只是想找个软和点的地方枕着,顺便再考虑给希娅寻摸点吃的。
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大概……
芬里莎可能也是觉得我脱了外裙有些冷,她拉过披风盖住我的身体,手掌轻轻搭在我的肩上。
我看向她的眼睛。
有那么一刻,她就像是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