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那辉煌的图书馆当中，一切与我初次来时没有太大变化。
殿堂中那盏巨大的千烛吊灯仿佛是悬挂于轮回的时光，脚边有盖在书堆上落满尘埃的巨大绸布，我在那片微弱的光芒中看到了希娅。
她回过头将手中的书籍放下，绕过放着一支烛台的小圆桌。
“你来了。”她朝着我走来。
衣服跟我初见她那天一样，身后拖拽的锁链发出细微的金属音。
有句话我想说很久了。
“希娅。”
“嗯？”
“你是不是有点社恐？”
我歪了歪脑袋，空气陷入了短暂的宁静。
“为什么会这么说？”希娅将她淡蓝色的眸子投到我身上。
“因为总觉得跟和我聊天的，跟你不是一个人。”
当然我并没有怀疑过这名自称“加莉希娅”的少女的唯一性，她们声音的音色给我的感觉完全一致，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在我脑中时的她，会显得那么“亢奋”。
“你是这么感觉的么。”希娅并没有给出更多解释。
我觉得她现在，就像是我之前敷衍当地沃尔珀时候的心情。
希娅后退让出道路。
“你是来拿书的吗？”她脚步转回坐落在书堆中间的座位。
我心里说还是你把我薅过来的呢，你问我哦！不过想来她也时常犯神经，所以就没有多想跟开口吐槽。
“这儿有没有靠语言分类的，比如国家馆之类的地方？”我朝着大厅一侧的通道朝深处望去。
单靠我现在目力所及的区域，根本没办法判断这座图书馆的规模，所以我在一开始才会觉得这里是一座哥特教堂或者巴洛克宫廷——但本质上它还是承担着藏书的职能。
希娅也一直将这里称为“图书馆”。
大约是她“神明”前缀中“智慧”的凭依。
“沿着这条路走到尽头，沿着回旋楼梯到二层，在右手边。”希娅将双手抬起，十指的指尖于胸前缓慢触碰，“那里会有你想要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周围的场景较之刚才更亮了一瞬，而希娅的身体却在那一刻显得不是那么真实。在她闭上双眸的片刻之间，旁边的烛台火苗轻微跳动了一下，随即便恢复了平静。
希娅睁开眼睛，一切如常。
而我也根本就没有留意这种小细节，希娅要有什么事情，肯定会直接跟我说——她不说的我也问不出来。
况且我此刻，显然更对这座由高等生命构建的图书馆更感兴趣。
我曾听过许多未曾面世的人类建筑的伟大构想，像是日耳曼尼亚或者苏维埃宫，而现在我脚下就是一座完全不输它们的宏伟宫殿，所以哪怕是对建筑没有很多了解的我，都感觉到难以抑制的兴奋。
希娅将那盏烛台递给了我。
然后我就屁颠屁颠地朝着希娅指的路过去了。
两旁是我叫不上名字的装饰性罗马柱，之所以叫不上名字，是由于在柱顶张开如同花瓣的结构部分，还有许多不知道是雕刻还是镶嵌上去的塑像。在那些罗马柱子之间，拱合的石体间是几乎足以覆盖整面墙壁的拼花玻璃，而此刻它们外面却透不进来一丝光线。
我踮起脚尖趴近了窗台观察，就像是在夜里一样，烛火的光亮几乎透不出去，哪怕是我的眼睛也只看到一片漆黑。
就算是带有夜视能力的动物，在完全无光的情况下也无能为力。
我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脚下的地毯已经脏到看不出颜色，右手边墙壁上悬挂着巨型的绘画，不过或许是由于年代久远，大多都已经看不清本来的面貌。
说实话这里古物的留存状态，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些。
在我沿着楼梯向上的时候，台阶上已经出现细小的石砾；等到我好不容易爬上二层，脱落的石体和散落纷飞的书籍内页简直让人惨不忍睹。
这战损你要是说是诺曼底登陆前挨了几发盟军的炮击，我也不会有啥怀疑。
我进入了希娅所说的旁殿。
推开大门的那一刻，扑面而来就是差点砸到脸上的书籍。我抬头看到了狂风倒灌的源头——头顶穹窿上近乎已经倒塌大半的裂口，但凡是个人都没办法忽略掉。
我护住手上的烛台，而烛台上面的火焰却像是鲸油一般粘稠，非但没有立即熄灭，反而在那冷风中吹得又大了几分。
额，应该不会把这里的书点着吧？
我胡乱想着，注意力回到了这座规模庞大的殿宇。在那些灌风不是那么严重的区域——其实整个二层碎裂玻璃的地方有很多——我开始找到一些我能够看懂的文字。
有些还是现代风格的排版和印刷。
我忽然感受到一种冥冥之中的召唤——也或许单纯是我好奇心的驱使，我举起烛台，开始朝里面走去。
越往深处，书架的样式也变得古色古香，书籍也开始变成线缝、卷轴、竹简和青铜器。
到后面我还在书架下面发现几个刻在龟甲上的东西。
虽然不敢说这里放着一个民族历史的全部书籍，但从这藏品规模的冰山一角，也能看出这座图书馆浩瀚如海的馆藏。头顶的书架高度得有十几米，横向排开的部分更是望不到边，我知道我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逛完这里。
我并没有再继续深入了，因为这些书我看不懂，继续下去除了见证这一灿烂文明的光辉历史，也没有其他意义。
还有顶头的寒风，几乎快将我冻成冰雕了。
我折回在路程前半段找到的能够看懂书籍的部分，趴在书堆里开始翻找有用的东西。
《苏军坦克兵作战经验》，没用；《改革与新思维》，戈尔巴乔夫著，能当柴火；呀，《军地两用人才之友》，这是个好东西！
我发现我好像摸到建国初期的藏书区域了，于是抱着最后发现的那本，又往回走了段距离。
欸欸，这套《土简机床资料汇编》好像挺有用，再带上本《炼铁工人速成教材》，还有这个，《简易蒸汽机的制造和使用》……
我每拾起一本书就都会简单翻翻，发现那个年代编撰的书籍——简单易懂接地气，看得出来作者是真心想教会你点东西！
所以还没等我走到我那个时代的藏书区域，怀里的书就已经抱不动了。
最后抽了两本八二年版的《十万个为什么》物理篇的上下册，太新的书反而不适合我在这种原始社会搞科普。
我步履蹒跚踉踉跄跄地走下楼梯，两根指头勾着的烛台差点被我打翻。
我看到希娅在她锁链能够到达的尽头，手里拿着件奇怪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