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本伊斯特教国边境的地方，其实到我所在的沃尔珀的村落还有一段距离。我当时和芬里莎步行过去大概花了一个多小时，而这大概五六公里的纵深，就是我们必须要坚守的最后防线。
“莉莉，瓦伊凡领地确实有你说的褐煤储备，但是想要运送到这边确实有些不太方便。”芬里莎拿着一叠草纸推门。
“发现就好，暂时不用大规模开采和往这边运。”
我摘掉金色半边框的眼镜，食指揉揉太阳穴，细细的链坠吊着枚晶莹磨成水滴状的绿宝石，在透过窗户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说出来几乎连我都难以置信，这枚眼镜链坠上装饰的宝石，竟然还是从我拍卖会最后上台前戴的手铐上拆下来的；并且希娅还做了一些二次加工，打磨抛光成了一枚“小水滴”，使其看起来更加剔透晶莹。
我最近的视疲劳，感觉是越来越严重了。
之前开会的那个小屋子，已经为我单独隔出了一个房间当办公室，但实际上我已经是住在这边了。
身后是一面大书架，就连我摞在桌上的参考书也已经堆成小山。像什么《天工开物》里“脉炭”的土法子啊，上面有写“南方秃山无草木者，下既有煤”，为此我还带人去之前我过边境时发现的那片草地又找了找。
不出意外，一无所获。
但老天总归是没有把事情做绝，要是我这联合了这么一大片的部落，算上他们平时生活的山林领地都找不到一处藏煤的地方，那我可就得早点去准备我的后事了。
现在好消息是，蓝铜矿应该属于氧化矿的类型，不用经过除硫的工序，理论上火法干烧就能出铜。现在就是等两地间的道路开辟完成，先用马车之类的交通工具运输一些……
这么看来还是要先开采部分，最好是我尽快过去，用希娅的空间系外挂直接开挖。
不知道希娅会不会乐意呢。
我将铁道和蒸汽机的书籍全部往后堆放，这张肉眼可见的沉重的大桌子也是专门给我做的，看样子是削了棵树龄可观的苍穹木，单是桌面就有大概四平的面积，当然是长方形。
“莉莉大人，我用莫辛纳甘，在树林里猎到一头小野猪哦！”
芙兰卡也跟在芬里莎的后面进来，衣领上还有点滴干涸的血迹。
会因为血溅到衣服上而稍微苦恼一下，我曾见过她露出那个表情。
但我现在其实……完全不想见到她。
把时间轴往回拨一拨，在我来头次例假痛得下不了床的那晚，我忍着剧痛给她讲解和演示了卫生巾的用法，最后只得到了几分带着惊叹的回答：“这么珍贵的东西，你居然只是用它来垫屁股？！”
那种感觉，我真的当场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当然还得先给她一个爆栗。
看着芙兰卡走过来那傻fufu的样子，我都无语于那眼神里清澈的愚蠢。这样的女孩子换前世我能骗她生十个，但是现在实在于没有前提条件，而且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已经把我忙得要焚膏继晷、油尽灯枯了。
“芙芙，你这些天就不要乱跑了。”
“好的，芙芙听你的话！”芙兰卡又蹦哒到我身后，给我捏了捏肩。
那炽热的小爪子，真是个活力四射的小东西……
“关于用铁丝网和雷区的布防，已经在主要的几条道路进行了。”
“嗯，我知道了。”
我右手按着仍不算太舒服的小腹，将下巴磕在桌上摊开的那本厚厚的《理论后勤学》上面。
虽是初版在1917年的读物，但却是整个军事后勤史上都有着深远影响的作品。用摊在前面译校者的话，“索普的这本后勤理论专著距今已近七十年（一九八六年），尽管战争与后勤两个方面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书中论述的某些基本观点和历史分析仍有较大的参考价值”。
所以，还有后续！在这本书后面还有一本亨利·艾克尔斯写的《国防后勤学》等着我读！
而诸如此类的参考书，已经在我身后堆满了一座书架，在我桌前堆出了几座小山。
而且越是读这种“战争科学”类的著作，我就越是发现我缺少一个强有力的国家机器——目前这种松散的部落联盟，统筹能力几乎可以说是惨不忍睹，天天芬里莎她们几个都要为此忙得焦头烂额。
但“自卫反击”和“加身黄袍”可不是一个概念的事情，于教国而言，组建一个松松垮垮的部落联合体跟诞生一个魔女和非人族群为主体的国家，同样完全是两个概念的事情。
我得说，我其实还想跟芬里莎一起去外面逛逛的。去横渡诺维兰海湾，去沿着维吉玛教国北上，去攀登雄伟的“交界地山脉”，去到那一望无际的北国雪原、芬里莎的故乡……
可王座一旦坐上，我可能再不会有那一天的到来了。
我还想着能有退休的那一天，想着能够看看我这好不容易的运气、带我抵达的这个两万年后的“异世界”；我不想一辈子提心吊胆，不想死在王座之上，不想那样度过我这已经算得上神皇恩惠与少女赐予我的第三条生命。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我需要先活下来。
我让芙兰卡拿来附近森林的一张地图——其实也并非是一张现代意义上的地形或者军事地图，但看得出来是人类那边的产物，其上的标记还算详细，可能是从边防军队或者绘图师的手里搞来的。
听说这几天有一些零散的冒险者被雇佣来探查森林，我当然不可能会放那些侦察兵回去，但也有交代夏拉格尔他们要善待俘虏。
芬里莎在地图上标注新的防线进展。
当然上面已经有不少他们构筑的防御阵地了，只是还没有连成片而已。
标了一些雷区，至于真实有多少雷我也不清楚。“贝蒂”和“阔剑”一共也不到两百个，其余大部分都是这边的人拿土炸药手搓的，希娅直接把《民兵训练手册》里讲地雷的部分译出来了，毕竟危急存亡，她现在可没工夫搭理这种“低效的反人员手段”。
想来她最近也没有在搓枪械和子弹了，估计是在屯一票大的，最好是个“小男孩”2.0无核辐射版，让我明天就扬了那群十字军，然后再好好睡一觉。
部落里识字的人不多，所以我还想在过去这一坎儿之后，再准备准备教育之类的……扯得太远了。
我示意芬里莎将屋里四把PKM也带走去布设阵地。
“用莫辛纳甘的弹药，是自动机，没法维修一定要小心使用……”我咬了咬指甲，“算了，我一会儿自己过去吧，这东西想说明白还挺复杂的。”
羽毛笔插进墨水瓶，我刚想要起身，门外忽然传来有急促的脚步。
“莉莉大人，边境的方向，烧起来了！”少年没有通过报告就闯进我的屋子。
我一下子站起来，这并非在我的预料之内，耳边仿佛也听到了希娅或是芬里莎的一声惊呼。
出门向外，攀着绳网到达苍穹木高处的瞭望平台，我看到远方滚滚的浓烟、和冲天的星火。
我曾禁止前线部队擅自用火，这种情况只存在着一种可能。
一场针对我们的火攻，正在进行。
战争已经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