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微的光芒透过自教堂侧面的拼花窗,但也只是稍稍让这室内显得不那么昏暗。
或许他们一会儿就会离开了,但是我的到来显然打破了他们清晨祷告的行为——他们最好真的是在做祷告。
我将视线重新转向中间,看着那个站出来的不大的女孩。
“为什么在这里?”我开口问道。
“我们是原本这里教会唱诗班的,因为实在没有收入,所以才来这里唱圣颂的!”那丫头赶忙解释,眼瞳中流露出明显的慌乱和对我的恐惧。
“教会认为你们人类高我们一等,而像我这种黑猫则是不详的征兆,你们也这么想吗?”我继续看着她的眼睛,这些日子我也大概学会了些观察别人的微表情。
不过现在这么盯着,倒像是在逼供。
“不是的不是的,只是……”她低下头躲开我的目光。
“只是什么?”我追问道。
“我跟妹妹一直都在教会生活,不会做别的事……”两只攥成拳头的小手缓慢松开。
我偏过视线看向她身后的那个女孩,同样是浅蓝色的眼眸,但虹膜跟发丝的颜色都要比她的姐姐更深一些,而且是长金发。
对比之下她姐姐的头发就稍短一些,但是那可观的发量完全弥补了这一缺点,被两条白丝带绑成了两个类似“双马尾”的东西。
她白色的袍服上缀着两条彩色的丝带。
我想着要不要在身边留几个人类,用以彰显我作为皇帝的态度——总不能一个宣扬与人类平等相处的帝国,其皇宫内部连一个人类都没有吧?
而且也想着要给芙兰卡找个做女仆的伴儿,虽然她们两个的年纪,看起来比芙兰卡还要再小一些。
视线移向旁边的人。
“你是做什么的?”
“面包店。”
“怎么不回去做?”
“在您统治了这里之后,原先的贸易商队都不再途径这里,店里已经没有多余的麦粉了……”
我的眉头微皱,因为确实,在我接手了这座城市之后,就再也没有与伊斯特教国、或者几乎任何其他地方的人类行商势力有过往来了。
我将视线偏向另一个带着头巾的“独眼龙”大汉。
“那你是做什么的?”
“铁匠。”
“为什么来这里?”
“所有的金属原料都被您进行了管制,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过不了多久也会从这里离开吧。”
喵的,原来问题这么棘手!
我还以为打下这里就是最难的一步呢!
“你们回人类区域之后,统计一份现有人类的名单、以及工作还有物资需求,尽快将东西送到皇宫。”我指示了那个铁匠作为代表,并且交给他一个小饰品当信物,“不要弄虚作假,我希望人类的区域可以繁荣,但这不代表我的耐心是无限的。”
“皇帝陛下,我们遵从您的意志。”那大汉朝我鞠了一躬。
我被他吓得差点后退半步——因为我们之间的距离还是挺近的,但还是被着某种强烈的想要维持住的自尊心止住了。
或许那就是所谓“皇帝的架子”吧。
“至于你们两个没有工作的,跟我走吧,做我的女仆。”我点了点那两只金毛小萝莉,“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苍萝,我的妹妹叫蓼卜,陛下的恩情我们真是感激不尽……”她仿佛是真情流露般,一双眼眶都盈满了泪水。
但我同样意识到,在她一旁这个叫“蓼卜”的小丫头,自始至终都还没有开口说过哪怕一句话。
难道是哑巴?怎么可能,她们可是在唱诗班啊!
教堂内其余都人类已经离开,我蹲到了蓼卜的身前,在我想要触碰她的脸颊的时候,却被那稚嫩的小手一下拍开。
我仿佛觉着脸上被狠狠挨了一巴掌。
“伪善者!”蓼卜大声骂道。
我愣了愣神,而蓼卜则被后来的苍萝一把抱住,后者用颤抖的嗓音向我求饶。
“皇帝陛下对不起,我的妹妹不是故意顶撞您的!”她用力抱住蓼卜的脑袋,而在臂膀中那双愤怒的眼睛也低垂下来。
在我为眼下的局面感到不知所措的时候,费兰的声音打断了我。
“皇帝陛下,您觉得祭坛的地方放什么好呢?”
在那些人类走之后,他就开始了他的“勘探”跟规划,我也默许了他这种高效的行事风格。
此刻他正站在那座空无一物的祭坛前面,回头看向我的方向。
“行星天球仪,还有《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
关于前者,希娅和我都认为,我们需要一个极端庞大和宏伟的器械,用以给来到此处之人带来足够的震撼。
哪怕他们对知识的认知始于一种类似于“宗教狂热”的状态,对我们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商讨了大量关于课程的安排,当然其中“加强思想建设”的政治课是必不可少的。
至少要让他们知道,真正的敌人是什么。
在我临走之前,希娅也终于搓好了那个毫无技术含量的、等比例放大的模型。
我伫立在祭坛之前张开双手,空间发生细微的嗡鸣,在扭曲的一瞬间,一座数吨重量的巨大铜质仪器沉重落在祭坛之上。
哦,那个祭坛现在也只是高出地面几个台阶的圆形平台,上面原有的东西早就被挪走了。
我抬起头,也霎时间震撼于如此雄伟之物。
在以日球层为界的100个天文单位(约15000000000公里)当中,八大行星,众多的矮行星与彗星,数以百计的行星卫星,和更多的微型行星的卫星,以及数以百万计的小行星……都集中于这座宏伟的天球仪上。
希娅的设计重于艺术而偏离实际,但这没有太大的关系,我们又不是打算进行宇宙航行,这么设计在视觉上带来的效果是极佳的。
镀金的太阳表面璀璨的赤红火焰斑纹,银白色的月球上银灰静谧的月海,红黑黄三色玛瑙雕琢的火星表面有如岩浆涌动,虽然我觉得那里的平均温度估摸着都在零下……
但是帅就完了!
“回头你也把开普勒的书拿过来吧,可以给你的学生稍微讲讲。”我拍了拍天球仪的黄铜底座。
因为被希娅判定为“杂书”,所以并没有翻译本。
但弗兰像是直接看傻眼了,并没有在回应我的话。
这就跟一个虔诚的信徒,忽然看见神明现身在他面前一样。
我同样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座教堂从今往后就不再是教堂了,它将变成传播知识的圣殿,成为足以颠覆世界的象牙塔尖!”我低声道,一步一步走向门外。
而我那新晋的小女仆苍萝,也拽着看起来极不情愿的蓼卜,上了我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