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域第七层的所有动植物神灭形消。沙漠在高温之下被烧成液态,赤地千里。
本来便被突如期来的「雾海」笼罩的永水湖,越发雾锁烟迷。
经过急速冷却后,流体变成了固态,堆砌成一座由玻璃搭建而成的「舞台」。
【驯犬师】紧贴在「大阿尔克那」的身旁,依仗着祂的护体星光,免于被「星旋」波及,被湮灭殆尽。
正面中了这招的槐夏凉,则是连骨灰也没有残馀,实现了物理意义上的「人间蒸发」。仅留下她那个半人高的行李箱(魔杖)。
“……什么啊,连「事象解放」也没用,便被「大阿尔克那」的一招强攻送入地狱,真不来劲,至少也让某看看她在地上痛苦呻吟的狰狞姿态。”
“太可惜了,第六层以上的层数启动了【首席】留下的魔力守护,在杳无人烟的第七层,根本无法体现「大阿尔克那」的恐怖。”
“对啊,太可惜了~我还以为没了保命手段的你会被波及,故意没有防禦,想跟你同归于尽一次。”
【驯犬师】眼前的画面便如掉帧一样。
当前方的事物不再模糊卡顿,开始凝实起来,槐夏凉便再度出现,夷然自若地站在行李箱旁边。
“死而復生……不是伤害转移,也不是幻觉,怎么可能! ? 即使是「黄道」,也不能做到起死人而肉白骨……”
“这种事压根无法用常识来形容,简直是奇迹! ? 你是怎样做到! ?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 ? ”
【驯犬师】的魔法,便是透过把自己承受的伤转移至巫毒娃娃(【猎犬们】)身上,来让自己免疫大部分的外来伤害。
槐夏凉方才施展的能力,几乎跟伤害转移扯不上关係。
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驯犬师】心中对槐夏凉的戒备程度便上升至最高级别。
在她的脑内,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蓦然升起……
假如她的推断真的是正确,眼前的「黄道」可能是跟现役最强的【首席】一个级别的“怪物”……
要知道,她的「大阿尔克那」尚未完全成型……
至于另一个可能性,只要不是「事象解放」,绝大部分的幻觉能力是对「大阿尔克那」没有效果。
这不只是魔力的等级压制,还是优先度的问题。
最好的证明,便是「大阿尔克那」在察觉到槐夏凉再次出现后,便发起了攻势。
两道星弧自祂两侧脚边的螺旋星系流转,顺着从内往外卷去的旋臂飞跃而出。
比肩银河的光辉形成横扫一切的斩光,星弧如刃,电卷星飞,把这座美轮美奂的玻璃之城一分为三,为地壳刻上了无法癒合的粗犷疤痕。
“我说过,随心所欲地引发奇迹,也是「黄道」力量的一隅。如果不能引发一、两个奇迹,又怎能算得上是「美好」与「希望」的象徵? ”
槐夏凉的「盐化」仅消去了星弧的外层魔力,逼使她要举起魔杖去格档。
行李箱扩散出一种无型的波纹,扫过那两道星驰电发的斩光,伴随彷彿是女妖哀嚎的凄厉尖号,冲散了足以斩裂山河的星弧旋臂。
“……这便是你的「魔杖」吗? ”
一般来说,魔杖有助减少魔法少女的魔力支出和方便魔法少女的施法。
比方说,凌飞瑶便是用她的魔杖来增幅攻击范围和目标,并有助她进行星座占卜来预测战斗的走向。
槐夏凉的魔杖,是一个銀白的行李箱,而行李箱的主要用途,便是拿来装东西。
【驯犬师】千思万想,也想不出「盐」与「行李箱」的关联,唯有把槐夏凉的「死而復生」视作魔杖的用途。
总不能是拿来播歌吧……
倘若她的「死而復生」是她的魔法,那她能大胆断定,这绝不是她魔法的全部……
魔法除了是实现魔法少女祈愿的手段,又是讨伐安无的力量。
这是【精灵】赐予魔法少女力量的代价,也是魔法少女需要背负的使命。
在早期的安无学学说中,魔法是讨伐安无的力量,而魔法少女的祈愿,也不过是驱使这份力量的“燃料”。
讨伐安无,这便是全人类的祈愿。魔法,便是为此而生。
【驯犬师】能肯定,槐夏凉的魔法绝不是如此简单,如同要印证她的想法,下一个刹那,槐夏凉便把她和「大阿尔克那」杀个片甲不留。
“你那招打掉了我四百多条命,还把东域第七层的生物赶尽杀绝,夺去了东域的天空,也间接地让东域的人们受苦,剥断了东域内和东域魔法少女的魔力,还把人家的姐姐吃掉,让她失去自由……”
“这份「罪」可是相当沉重……清算的时候将至——来吧,「业报轮迴」。”
槐夏凉的低吟便如同天神的北风,准确无误地传递到在场的人耳旁。
它就俨如一道不可违抗的勒令,天地的法则于顷刻便被不可视的大手颠复了。
世间的正义将得到了宣张,恶人受到了应有的报应,好人获得了该有的回报。
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当积攒下来的善果化成“福报”消耗殆尽之时,至今为止的恶果便能兑换下来,化成无止尽的“恶报”降祸于作恶之人身上。
这条法则在名为第七层的箱庭世界,変成了此方世界唯一的法则,成为了绝对的约束力。
在接下来的两小时,「大阿尔克那」不再触及到槐夏凉玉体的分毫,饱受“恶报”之果折磨,身陷灾厄的奴役。
祂的「星图」在尚未完全展开便突兀地消散,簇拥在身边的星云猛地炸裂,把祂的身躯炸没了一部分,祂的星弧光刃不知为何地经反常的大气多重映射下,打回自己身上。
身下用来占卜星相预知未来的「星海」恰巧地运转迟凝,让牠往往在承受下槐夏凉的攻击后才推算出方位,又刚好听不见周天星辰的低语,天上星夜的流星雨反倒打在其身。
假如用大范围攻击和蓄力重招,由东域的土地里流入祂身体的魔力便会奇特地加重了祂的负担,让招式在尚未使出之前便消弭于大气中。
与之相反,槐夏凉便像是鸿运当头的福星。
每当她放出魔法时都恍若如有神助,受到聚拢于「大阿尔克那」周边的魔力加持,威力翻了三、四倍有多,量变引起了质变,把「大阿尔克那」打没了半个身子。
魔力没节制地由东域的大地、大气、天空流动,从「大阿尔克那」的掌控下意外地转移至槐夏凉手上,源源不绝地回馈她消耗掉的魔力。
在场的还有一人。
被波及的【驯犬师】更加惨不忍睹,背负了操纵【猎犬们】的未来和性命的罪,为过去所作的恶付出代价,被具现化的业报找上。
自星海诞生的安无们没有前往陆地,而是被吸引,来到她的身旁,一同撕开她的肉身,把她五马分尸,群而噬食。
她想逃掉,身体卻不幸地撞向空气得了粉碎性骨折,「星海」误把她当成孕育安无的养料,用触手把她缠住,拉入其中。
只会吃人的安无,如吸食脑髓般,吞喰她的魔力,让她痛不欲生,却死不掉,持续折磨了一小时多。
她身为安无的特性,令她无法轻而易举地死亡。哪怕她只是「大阿尔克那」的失败作。
安无们似乎获得了智慧的恩典,一次次把她扔入「星海」补充魔力,又把她捞上来,重复吸食魔力的行为,就像是把她当成取之不尽的粮食,留了她半条命。
然而,过去了两小时多,「大阿尔克那」依然是屹立不倒。
大阿尔克那XVII(治癒)——【星星】依仗祂磅礡的生命力和回復力巍然耸立。
只不过,祂逐渐埋口的伤口中,一粒硕大的魔核呈现在槐夏凉的眼前。
与此同时,祂的魔力又进一步攀升了。
“马上,就能听见你的声音。能否让你听见我的声音吗,姐姐?”
距离这场战斗的终结,不会很久。
任何安无只要魔核被抽离,生命便会抵达尽头。
遗憾的是,仅是夺去魔核,是无法拯救大阿尔克那化的魔法少女。
是“讨伐”,或是“狩猎”,给予我们答案的——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