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无历第九年,二月。
今天也是普通又枯燥乏味的一天,没有安无攻破「泛大陆」的结界,没有陨石从天而降砸入学校的操场,没有魔法少女突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让成为魔法少女,没有【精灵】出现在她的眼前,更没有人在班上不小心变身成魔法少女,也没有觉醒成龙傲天……
公交车到点出发,公交车到点抵达,在八时正踏入校门,在八时零五分开始早会,在八时三十五分开始早上的体育课,在九时四十五分下课,直至……
“这是什么……”
——她上完体育课,把体育用品放回仓库后,她回到更衣室,看到了储物柜上,自己使用的那一格,在装有校服的篮子里,堆满了巧克力。
除此以外,她也发现自己的两条黑色丝袜也不翼而飞。
“这……不知可不可以在裙下穿运动长裤? ”
余若朝虽然不喜欢穿袜子,但也不喜欢露腿,丝袜算是她勉强能接受的范围。
她思忖了一会,最终得出的结论便是将槐夏凉腿上的过膝袜扒下来自己穿上……
作为恋人,穿着对方的衣服不是很正常吗?
她一向都是如此乐观……
现正是天寒地冻的二月,大雪纷飞,忍受着腿上凉飕飕的难熬感,她回到了班房,然后,余若朝便看到了,自己的储物柜的锁被打开了。
储物柜中,塞满了巧克力。
“不对劲……一万个不对劲……”
她知道自己很受女孩子欢迎,不过,就余若朝个人而言,只是认为那些女孩子错把自己身上的放荡不羁和玩世不恭的气质当成是一种魅力和成熟,因而喜欢上自己……
更准确来说,她们只是仰慕着自己身上那份无拘无束的“叛逆感”。
初中的女孩子总是很容易便被看似“成熟”的坏男人诱骗,那就是说……自己是“坏女人”吗?
在余若朝的印象中,自己的确是时常被女孩子唤作“姐姐大人”,要说这个永水中学里,最常被人称呼为“姐姐大人”,也是我……
同时,粉丝人数最多的也是我,甚至连粉丝同好会、粉丝俱乐部也冒出来……
只不过,其实余若朝也不想多了这么多“妹妹粉”,自己身上放荡不羁和玩世不恭的气质纯粹是中二病的含蓄表现……
要怪的,只能怪自己这副招人嫉妒的皮囊和美丽的脸孔~
然而,大多时候,槐夏凉都会把她唤作为病妹和小野猫。
“啊呐,这个是……”
在其中一块精美包装的巧克力上,余若朝发现了“不对劲”的来头。
阅读着夹在彩带下的信纸,她想起了——今天,是情人节来着。
………
………
“喂,你头发不是尚没吹乾吗? 别枕在我的大腿上……”
“耳朵很痒,湿答答的说,如果有人可以帮我挖耳朵就好了……”
“别撒娇~我可不会无条件宠你。”
距离两人的相遇,已过去了一年。
从最初只能偷偷地住在余若朝的爷爷死后无人打理的剑道场,渐渐来到了现在租住的一室一厅的小公寓……
两匹孤狼相濡以沫,身旁仅仅只是多了一个人,两位无家可归的少女就此找到了各自的归属,对于如今的她们来说,衣食住行已经不再是燃眉之急的问题,也不再孤独……
二月十四日,属于相互爱慕之人的节日,情人节。
她们只是选择在家中安然度过,没有惊喜,没有浪漫,不像其他人一样出外吃饭以庆祝节日的到来,不像其他人一样准备礼物以感激恋人的陪伴,连巧克力也没有,仅仅是待在对方身旁,悠哉悠哉。
最多的,便是为对方添麻烦吧……
“———”
从学校回来不久,刚洗完头就任由一滩湿发枕在自己的大腿上,真是一个麻烦的女人……
槐夏凉自嘲地讥笑了一声,一笑置之后,摆正了枕在自己大腿上的小脑袋,随之,抽出一根盒装的黑色棉棒。
“今天,不是情人节吗? ”
“你说这个干什么……你为我准备了什么惊喜吗? ”
“没有~”
“那巧克力吗? ”
“没有~”
槐夏凉用着唱歌般的语调,轻声细语地贴近余若朝的耳朵。
正当她以为自己又要被咬耳朵时,槐夏凉却仰起脖子,将棉棒小心翼翼地深入余若朝的耳中。
“嘻嘻~”
“……”
“你以为自己要被「咬耳朵」吗,若朝? 真可爱~”
“……你今天倒是闹得挺欢。”
“今天,有几位同班的同学来找我,拜托我帮忙转交情书,你猜猜,她们告白的人是谁~? ”
在一顿头皮发麻后,余若朝完全明白了……为何槐夏凉今天会无缘无故地对她使坏?
儘管那人平时也很腹黑,很爱弄恶作剧,但也不会毫无铺垫地向她袭来……
“因为被人硬塞了情书去做丘比特,所以我唯有做好丘比特的职责,只不过~丘比特拥有的箭不岂止是金箭~”
“于是,我便对那些女孩子说:「她们所爱的人实则是一个爱财如命,喜怒无常,崇尚暴力,喜欢用拳头说话,而且还三心两意,一脚踏两船的问题儿童。」”
“然后,不知为何,她们便把那些托付给我的情书一一收回,真奇怪~究竟是为什么? ”
“……你这完全是诽谤吧? ”
“我又没有说谎,不是吗? ”
“你把事情的真实夸张了一百倍有多! ! ! ”
“我又没有说那个人是若朝? 为何要这么激动? 真是一个有趣的小孩子~”
槐夏凉一边摩挲着余若朝的头发,安抚住腿上躁动起来的小毛头,一边将棉棒深入余若朝的耳孔中。
“因为你们的可能性是零,所以就不要浪费双方的时间,这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
“结果,你这不是在嫉妒吗……? ”
“才没有,只是可爱的吃醋~虽然我们的关係是保密,但我还是不希望见到偷吃猫——顺便一提,假如若朝敢出轨,我就把若朝的耳膜挖~出来~”
“哈哈……真是一个不好笑的开玩笑~”
“因为这不是开玩笑。”
本想回呛槐夏凉的余若朝一下子背嵴发凉起来。
尤其是,当槐夏凉拉开了手提包的拉链,倒出了那堆积如山的情人节巧克力时……
耳洞的皮肤变得敏感不已,棉棒轻刮起耳壁的瘙痒感乍然转变成指甲抓搔在黑板的煎熬感。
“遗憾的是,我应该没有这个机会~”
然而,余若朝设想中的“危险”没有到来……
“毕竟,能接受如此糟糕任性的若朝只有我一人,而且,能接受如此任性扭曲的我也只有若朝一人,你捨得抛下这么深爱着你,没有你就不行的我吗~? ”
…
…
…
…
…
…
…
“以前还发生过这样的事吗……? ”
那时的余若朝,尚不知道槐夏凉的生日,庆祝的,也只有她自己的生日……
不过,比起第一次与槐夏凉度过的生日,她恐怕是对情人节那天发生的事更有印象……
“槐,你还记得我和你初次相遇后所度过的第一个生日的事情吗? ”
“安无历八年? ”
“对。”
怪异的是,槐夏凉没有立即回答。
犹豫了好一阵子后,她最终是这样回答:“不记得……但是,既然没有印象,那就是代表那天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你说得倒是轻松,那可是我的生日……”
“我的生日,若朝不也是一次也没有为我庆祝吗~? ”
“这是你完全不告诉我生日的日子好吗! ? 不论我问了多少次,你也是随便说些话胡弄过去,不然就是生日当天躲起来……直至今年,我才知道你的生日是哪天……”
“接着,我们便与飞瑶相遇——”
“然后,你便出轨了~”
瞬即,余若朝的脸庞传来了冰凉的触感,下巴被锁住,棉棒在她的耳朵长驱直入,越探越深,往她敏感脆弱的耳壁内挑逗起来。
“我说过了,若朝出轨的话,便把你的耳膜挖~出来~”
“等等——! ? 槐! ? ”
“不过,你本来就是对姐姐始终如一,压根没有「出轨」一说……我知道的。”
“啊——! ! ”
棉棒只是在她的耳壁轻刮了一会便停下来,伴随槐夏凉落寞的低语,从余若朝的耳朵离开。
“你的耳朵,还是老样子的怕痒……”
“好啦,耳朵已经挖完了,你可以走了。”
槐夏凉将余若朝的头从腿上移开,拿起了手机耍废起来,而余若朝则坐回邪酱家中的沙发上,动身坐在槐夏凉的对面,直视着槐夏凉的手机——正确来说,是槐夏凉的双眼。
“我方才说的话,只说到一半——”
余若朝走上前来,拿开了槐夏凉萤幕破裂的手机,抓住了槐夏凉的手腕,把她压在身下。
“不止是你的生日,还有白色情人节也跳过了——我还没有回礼。”
“那么~我想要与你约会,一对一的。”
“可以。”在听到这个回答后,槐夏凉的瞳孔一瞬间缩成针眼似的,但是余若朝旋即补上了这一句:“在你和飞瑶真正和好之后。”
“………”
“之前跟你分手后,我只用言语表达了歉意,还错过了槐真正的生日——下一年,把飞瑶喊过来,三人一起庆祝。”
“………多管闲事。”
槐夏凉侧过头,悻悻地回道。
“你自己又如何,现在有了姐姐,居然还敢与你的前女友单独去「幽会」~”
“我不觉得…撮合我和飞瑶的槐会去勾引她姐姐的女朋友。”
“呵,你们现在八字还没一撇……”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把你让给姐姐……
我说过了……能接受如此任性扭曲的我也只有你一人,然而,能接受如此糟糕任性的你…已经不再只有我一人……
那我怎么办……?
我不认为邪酱会“喜欢”我……她纯粹是…把我当成家人……
她不久后便会弄懂自己的那份感情……
我对你的爱可没有廉价得如此轻易便能放下,若朝……
同时,我也知道,我这份“爱意”会有熄灭的一天——我有自信会把这份爱意一直维持下去,但有形的东西,不会是永恆。
因此,我才会让给姐姐……
希望喜欢的人获得幸福,那便是我如今能给予你的唯一的“爱”……
只是如此……我不甘心,但也只能这样……
“若朝,你不也是逃了四年吗? 那为什么不能给我四年时间去逃避姐姐? ”
因此,我这时的回答,应该只剩下“这个”……
“这跟我的情况不同,我那时是因为——槐的意思是,愿意堂堂正正地去面对、去接受飞瑶? 那为什么……要四年? ”
“可能~是小槐槐太容易攻略,但又不想输给若朝,想刷新纪录吧~”
“你这句……是在说谎吧? ”
“谁知道~”
“你绝对是在真话里掺假话? 你是在说谎……”
“你不是我,我内心的真正答案——只有小槐槐知道~”
真敏锐,若朝……
这种“知己知彼”的对话,真渴望能永久持续下去,只是,时间也不会是永恆……
“咦——! ? ”
只不过,是咬了一下你的耳垂,真可爱~
这个表情也是,真可爱~
真是百看不厌……
就连姐姐也不知道的一面……
可以的话,我不想被人知道若朝的这一面……
这是…独属于我的……
然而,若朝这个娇羞的表情,以及我和若朝之间的回忆,恐怕迟早也会被姐姐知道……
真的…没有东西是永恆……
这也好,美丽的、值得珍惜的东西都是易碎又转瞬即逝……
“槐——! ! 你再对我的耳朵动手动脚,我就饶不过你! ! ! 我十分清楚的,你的弱点是脚吧,你脚上的皮肤很敏感吧,小心我把你的过膝袜扒下来! ! ! ”
余若朝没好气地抱怨着,保护着她脆弱的小耳朵,走近玄关的大门。
“槐——别自寻短见。”
最后的最后,她没来由地以这句奇怪的话语作为她临走前的道别。
“若然这会让你选择我,说不定我也会这样做~”
在送出这句开玩笑的回应后,她真的离开了。
……若朝,你知道吗?
飞蛾在夜里飞行会透过月光来辨别方向,但是牠们会错把火光当成是月光,最终,落得在火中消殒的悲惨结局。
飞蛾扑火,这也是世间的一种常理。
美丽的东西总是脆弱又短暂的,在飞蛾追逐起火光的那一刻,便是她最美丽的“瞬间”,也是“永恆”……
然而,我又不是飞蛾。
四年前,你出现在我的面前,如今,你要离我而去……
福报享尽后,厄运便会接续而来,人是逃不过自身的“恶报”,不是吗?
接下来,便只能看这个人能否撑到她的下一个“福报”到来……
对我而言,与你在一起的这四年,便是我最后又是唯一的福报。
——这便是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