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悠霎时间回过神来,“怎么这么快就到了?”自言自语着,也没让人听见。
才从花青楼坐上车不久,能走多远?虽然游悠他们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真正的养在深闺人未识,可走了才十几分钟就到了,岂不是意味着这花府就在阁楼里能看见的地方?可游悠在花青楼生活了五年,不止一次登楼望远,从没见过柳妈妈嘴里天天念叨的花府啊?
这管事的,不能是有问题吧,该不会是什么三教九流之徒……
也不容游悠细想,他离车门最近,也只能最先下来,身后的人也都跟着他鱼贯而出。
游悠下车后立马不动声色的观察周围,过于宽敞能行军的街道前,矗立着一座高大的阁楼,阁楼上书【花府】两个鎏金的大字,就连游悠这个年纪的小孩也看的出其华贵。他也是放心下来,看来朱雀街到头就是这花府了,只是……
游悠看着眼前红砖绿瓦的阁楼,和之前的花青楼做对比,自然是面前这个牌子上书“花府”的地方更气派,可是……未免还是太寒酸了吧?
柳宇华吹半天就这啊?感觉不如……
游悠不禁又胡思乱想起来,下意识的说了一声:
“一般。”
旁边的甘草和几个离得近的小郎君都用惊奇的目光看着游悠,那目光又是害怕又带有一丝崇拜,连之前紧张的心里都安定了不少。
游悠被他们盯着,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心里责怪自己的怪病,一时不禁羞涩的低下了头。
怎么在这么重要的日子又犯病了,一会儿不会直接被打出门去吧?可别连累了这些兄弟啊~
游悠的双手交叉垂在身前,两个大拇指不停的来回追逐,一丝红霞染上了白皙如玉的小脸,看着眼前美人紧张的模样,哪里还有之前说话时的女子气概呢?
正当游悠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突然听见一声熟悉又清脆的少女声音:
“确实一般。没想到你这公猴子还算有见识。”
听到这欠揍的娇蛮声音,游悠一下子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少女,气恼又克制的说:
“白苏婉,你刚刚叫我什么?”
眼前的少女大概和游悠同岁,穿着贴身的白色绸缎衣物,一头白发被黑色的发带高高的扎在脑后,身上没有带什么饰品,除了头上的发带和脚下的靴子,身上半点其他的颜色都找不出来。寻常人穿衣打扮总是要避免一身白色的,可白苏婉穿起来就是不落俗套,好像她天生就该这么穿。
白苏婉看着游悠抬起头来,此时的游悠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深邃清澈的眼眸中,还蓄着一丝泪水,初春的阳光扑在他的脸上,长而密的睫毛下好似闪过点点星光。
白苏婉瞪大了她的眼睛,怀疑眼前出现的不是那个经常和他作对的公猴子,一时间都没有回答游悠的问题。
游悠看着白苏婉盯着自己看不说话,双手不再交叉,小拳头慢慢的握了起来,神色也恢复了正常,就是眼神算不上可爱,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只正在积攒愤怒的田园猫。
“白小姐,请问……”
话还没说出口,白苏婉倒是先走了,一溜烟走进了“花府”大门。给旁边看热闹的管事瞧见,乐的脸都在抖,没想到还能看见白家三小姐这样有趣的一面,谁能知道她快要忍出内伤的苦楚呢?好不容易忍住了,咳嗽两声:
“咳咳,嗯。小郎君们这边请。”
话说完,领着游悠他们沿着高墙往前走了。游悠也只好收起爪子,先跟着管事走了。
只是路上还一直在想,这个仇该怎么报,上次白苏婉这么叫他还是在四年前,当时可是被他按在身下打成了“黑泥丸”。
“哼哼,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吗?给一个男孩子起这种外号,哪个男孩子受得了啊?此仇不报非君子!”
姑且不论四年前的白苏婉怎么输给一个弱小男子,刚刚她落荒而逃倒真不是因为怕了游悠和她动手,毕竟女尊世界,现在的白苏婉才是反过来压着游悠的那个。
“不可能啊,我怎么会觉得游悠好看呢,那个男人婆……圣人果然说的没错,小人和男子不好养,怎么没听见我夸他有眼力啊?”
可是……刚才的他,好漂亮……
“管事,我们这是要去哪呢?”
队伍里的一个小郎君,问着前面带路的管事。管事今天心情不错,也乐的在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花男面前显摆两句:
“各位小郎君,不会觉得刚刚那就是你们要去的地方吧?”
可是那阁楼也够气派,而且不是还提着字呢吗?
“刚刚你们看到的,是花府南门楼罢了,你们这些从花园里来的小郎君,不用走那里,直接从小南门进就可以了。”
原来如此~那就不奇怪了,不奇怪了。
管事的话也起了个头,索性接着说下去,毕竟这些从花园里来考核的,和外地来野花的也不一样。
“没有经过许可,马车只能停在南门楼前,如果是客人就从大南门进,今日你们是来考核的,就从小南门进。”
哇,那这么看来,这花府才配的上柳宇华的惦记,之前的只是一个门楼就已经够高大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先前会觉得一般。今天可要少开口,免得又说出什么不合男德的话来。
“你们这算是今天的第一批了,算是赶上好了。”
管事说完,等了一会儿也没人接话,回头看他们一眼,发现后面的小郎君都摆出一副侧耳倾听的乖顺模样,却没有一人问她为什么赶上好了。按照平时,应该是游悠来接话,可他今天也不想多说什么,怕人看出自己的怪病。
管事扭回头去,好笑的摇摇头,也不再卖关子,用着成年女性柔和的声音给他们解释:
“今日选花,不仅只是江洲城内的花楼,还有整个江洲地区的适龄男子。不仅是你们这些在花园里学乐曲的人来,就连城外百姓家里和一些贵族家里的公子也会来考核。”
我……咳咳,男孩子不能和女人一样讲粗话。不过那得有多少人来啊,而且贵族家里的公子为什么也要来?说好听点叫花男,说难听点不就是卖笑的吗,至于这样卷吗?
管事自然不知道游悠心中的疑惑,用动听的音调接着讲:
“那么多人来考核,要是没有排在前面,就只能在后面排着,到时候这府外可是少不了大排长龙喽。你们柳掌柜,早早的托我来接你们,只盼你们能早些进门,不用等着耗费精神。你们可得记着他的好啊~”
跟在管事身后的游悠他们自然看不到管家脸上的媚笑,也不知道管事得了什么好处,才起个大早亲自跟车来接他们。知情者也怕是只有这个**管事和柳掌柜了,希望柳妈别破费太多银子。
走了有一阵,终于到了花府小南门。
所谓“小”西门,也能容纳两架马车并行却不拥堵。穿过小西门后,一行人也终于来到了考核的地点。此处是一座很大的宅院,一座宫殿前种着几颗桃树,坐落在院子的北边,就在此时,游悠的脑海里突然蹦出来几句诗:
五夜漏声催晓箭,九重春色醉仙桃。
旌旗日暖龙蛇动,宫殿风微燕雀高。
这是谁的诗?不知道,怕是自己的怪病又犯了吧。不过好像这首诗也不错呢。要是我去考诗院,考官能不能看的上我?
诗圣的诗被这小郎君只评个不错,但凡游悠再读些诗书,也不会做出这种评价。
“好了,地方到了,你们来的实在太早。等一会儿会有人来安排你们。你们就在这里不要走动,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去旁边的房间找我。”
管事说完,转头走了,剩下这些可怜的人儿在原地呆呆等着。
早春的清晨,还是有些寒意的,孩子们都挤到游悠的身边,小声嘀咕起来。远远看去,像极了一群挤在一块儿取暖的小鸭,只是不知道,能孵出几只白天鹅呢?
“悠悠~我好紧张啊,你说一会儿考官会不会很严格啊?”
“悠悠,我们一会儿是要考乐院吗?”
“悠悠……”
游悠被众多兄弟围在中间,尤其是甘草,还紧紧搂着他的胳膊,头都要靠上他肩膀了!
“别吵了,听我说。”
游悠一发话,周围竟然真的都安静下来,他嫌弃的推开甘草的靠上来的脑袋,不顾甘草幽怨的眼神把胳膊也抽出来,双臂交叉抱在胸前。
实在是受不了这群兄弟,贴这么近干什么?
“柳妈说了,我们身体都很健康,体测第一关是没有问题的。虽然不知道今年还要测些什么,总归不会为难我们这些男子。”
其实游悠大概有个猜测,无非就是及格万岁,总不能去跑1000米吧。
“艺考的时候,先去考自己擅长的,要用最好的状态应对。之后你们再去别的院试一试,我们来的早,有很多机会,不要着急……”
众人听着游悠的安排,羡慕他的同时又感到一阵安心,为什么同样都是第一次参加这么大的考试核,能决定以后的人生,游悠他就一点也不紧张呢?
随着太阳东升,院落外也传来大片的脚步声和交谈声,这场两年一次的考核,马上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