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的夜晚。
正是非常好的杀人夜。
虽然顾意猜想过这一路走来或许并不太平。
只是他没想过那些人居然这么没耐心，甚至连一天都等不及。
当然。
他更没想过的是，这些人居然要冲着自己命来。
他就是个欠钱的文弱书生而已，哪里来得价值让那些幕后黑手如此牵肠挂肚？
除非……
是有人盯上了林妙菡。
尽管明面上淡定依旧。
可顾意却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不管怎么说，林妙菡可还是我的小小恩人呐。”
如果他欠得是林德的钱。
估计原主都撑不到顾意穿越过来。
看着倒在地上的黑衣杀手。
顾意表情平静。
对待杀戮这种事，早在穿越知晓这是刚刚结束兵荒马乱的古代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白羽提剑警惕四周，佩剑尚未出鞘，就已经有了极为耀眼的锋芒。
这是曾经她刚来新林城都不曾拥有的境界。
很显然这几天的修养下来，白羽不仅养好了此前拼杀北冥宗的伤，就连气都进阶不少。
只是看着那深夜里如雨般落地的杀手，白羽的瞳孔也不由得微微收缩。
这只是刚刚出城不过几里，怎就有这么一批堪称行军的刺客如期而至？
难不成是有人暴露他们的行踪？
“顾意，有起码九个人。”
白羽小心提醒着一旁仍然坐在火边烤鱼的少年。
后者倒是满不在意，提起新鲜出炉的烤鱼便咬了一口：
“烫烫烫烫……”
顾意在嘴巴前拨弄着扇风，好不容易才把嘴唇上火辣辣的疼给扫出去。
就好似没听见白羽的提醒一样。
不过少女并不在意。
她只是悬剑在身后，凝视着那一批被发现便干脆齐齐现身的黑衣。
“你就是顾意？”
跨过同袍尸体，为首的男人索性连面都不做遮掩，大大咧咧地露出了自己凶狠过眼的伤疤。
“还是淡了点。”
顾意将鱼放在大荷叶上，笑呵呵地点评道。
“有人用一百两白银买你的命。”
剑拔弩张下。
白羽举剑迎向那个同样是拼杀出来的男人。
她能感应到对方个人境界不如自己，但胜在人多，且每一个都是二境起步，要真是动起手来，不是那么快就能解决的。
“多加点盐好了。”
奈何顾意全然不理这些，只是自顾自地往鱼肉上多撒了点嫩白的晶体。
啪嗒……
与此同时。
天上渐渐落雨。
这是南朝入冬以来第一次泼出的淅淅沥沥。
在顾意的视线所及。
面前幽深的森林忽然闪过了一道殷红的气韵。
“你逃不掉的。”
雨下。
男人缓缓抽出佩刀，铿锵的摩擦声犹如催命的符咒。
而白羽则以左手食指抹过剑身，换来皎洁如月的凝光。
“先过我这关。”
“你一个三境，当真挡得住我们？”
男人眯起狭长的眼睛，当中精光爆射，一瞬间勃发的气势直接盖过了少女势头。
见那澎拜的猩红光芒，白羽心头一震，她认识那种功法，以鲜血作为媒介的激发，换取极致潜力——北冥宗的功法！
而追踪自己一路杀来南朝的北冥宗人，只有一个。
王朗都那样了，居然还没死么？
就在少女恍惚的瞬间，已经将潜能推到极致的男人趁机而动，跃起便抽出斩马刀，眼看就要迎着白羽头顶劈下去。
白羽连忙拔剑格挡，可阴险的男人此击仅是佯攻，飞身的大动作掩盖了他斜空踹出一脚的小把戏。
而在他的长靴前端，一把涂抹了剧毒的匕首笔挺地刺向了白羽心脏。
“你们这些宗门子弟，怎么可能跟我们这些在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土匪比？”
男人露出狞笑，只觉得一击得手。
哼——
就在男人面前。
一滴水珠经人弹指飞跃。
接连串起许多细长雨星。
泼出一把透明长剑的形状。
“这是什么？”
就在男人迟疑的刹那。
那雨剑竟瞬息杀至他的面前。
甚至没给他一息反应。
看似脆弱不堪的雨剑就这么穿透男人胸口，连带将其身后来不及出手的队友一起串成长灯，送回到森林深处。
“砰！”
震耳欲聋的爆炸滞后半晌方才响起。
远方。
犹如瀑布倒灌般的喷泉仅仅炸出一下，便已停歇了才有倾盆之意的大雨。
一指平风雨。
白羽痴痴地看着面前那跌落在地的，涂抹毒液的匕首。
略微有些僵硬地回过头。
只见得顾意这会儿仍品味着烤鱼的味道。
“嗯，这下味道就正宗了。”
撇开少年那略显虚白的脸色外。
就好像一切没有发生过的顾意冲着白羽挥了挥手：
“吃点吧。”
少女望望顾意，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中剑，半晌这才点点头：
“哦……好……”
一支盯上了百两的杀手队伍。
就这么覆灭在瞬息的雨里。
而始作俑者只是付出了呼吸稍乱的代价。
这般变故让一直以来都在新林城安逸度日的白羽再次忆起了顾意的真正实力。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普通的书生。
而是大隐于世的室外高手。
是书中的剑圣本人。
……还有两次。
只是在顾意面上的云淡风轻之下。
少年心中却闪过了警醒。
彼时他所拥有的文道功力，只够支撑他借能三次。
而刚刚那雨中一剑，无疑耗掉了一次机会。
其实如果不是他感应到那森林深处还有几道深沉气息的话。
顾意是不想使用这能力的。
为免夜长梦多。
他才用了这招。
只有当森林里的气息尽数消失不见，顾意才好放心。
……
“连雨成剑。”
置于高点的大红衣眺望着远方的停滞风雨。
一时间也有些迟了。
她曾以为自己能够效仿出一招半式。
可当她亲眼见证这般神迹。
饶是自认修为足够的南宫韵雅也不免有些痴了。
“这才是真正的剑圣之威力啊。”
久晌。
南宫韵雅灿然一笑，一如释怀般晃了晃脑袋：
“看来这一路上会盯上顾意的人，不多咯。”
“如此一来，你也应该放心了吧？”
说着。
南宫韵雅转过身。
只见一位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高松顶端，单脚而立。
正是林妙菡最为信任的亲信——姜叔。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的。”
姜叔合目轻轻颔首。
“尽管那招式威力惊人，但也仅仅只是在面对二境三境的武夫而已，一旦境界高些，这招还能不能管用就不知道了。”
“而且，顾意是文道人，本身没有任何武道底蕴，这样的招式，最多不超过五次，如果真如小姐所料想的那样，你觉得，他能保自己多少次？”
听完。
南宫韵雅稍微停顿了一会儿。
“林德真的会对他下手？”
“作为家主之位强而有力的竞争者之一，林德绝对会想方设法地针对小姐的。”
“而这场文会，林德势在必得。”
姜叔缓缓睁开眼，凝视着远方宁广镇的天空。
安静。
却风起云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