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坏掉的齿轮与运转的机器
看着眼前男子倒下的身影，我的大脑突然陷入了一阵空白，末世将近的一个拾荒者，自然免不了与死亡打交道。昨天还在庇护所一墙之隔的邻居，今天就因为流放或是遭遇不测变成了失踪或是死亡名单上的一个数字，都是常有之事。
但这也无法让我能面不改色地看着生命在我眼前流逝，无暇顾及我身边的伫立的身影，我伸手想要去触摸那具还残留着体温的尸体。
“他已经没救了，你最好别再触碰他。”头顶传来了一声不带感情的言语。由于落雨的恶劣天气终日不见阳光，我无法看清她的表情与外貌，甚至她的存在我都感觉有些模糊，但我总觉得眼前这个女性就是昨天晚上在我的房间外看着我的少女。
只是，与昨晚令人心安的静谧氛围不同，现在的她身上带着一种肃杀和危险的范围。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能帮我就过来搭把手。” 逐渐冷静下来的我赶紧奔向那个在墙角的受害者女孩子，我卸下自己防护罩的最外层，将她裸露的身体包裹住，然后又利用背包里的绷带帮她简单包扎了伤口。
“请你过来，我想我们需要谈个合作。”依旧是那副不带有任何感情的声音，仿佛眼前这个受伤的少女不存在于她的视线中一样。
“我没时间跟你聊什么合作，毕竟在我眼里你可能只是个想着借刀杀人的恐怖分子。”眼前这个看不出意图的人虽然好像救了我，但我还是不敢轻易相信她。更何况，对我来说，拯救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伤者似乎更加重要。“你要是真的是个好人，就过来帮忙救人。”
“你还是一样的善良呢，可惜我并不是什么好人。”她似乎微微叹了口气，却依旧是那副缺乏感情的语调，
“如果你不想我去跟领航人举报的话，就赶紧过来帮忙。”我背着那个受伤的女孩，刚想转过头诋毁两句那个冷眼旁观的不速之客，却发现她已经消失了，所站着的地方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之外上面也没有。
头脑恍惚之间，我甚至觉得这是自己由于压力太大开枪所出现的幻觉，但手上存留的触感依旧提醒着我，这里曾经有第三个人出现过。
“警告，'落雨'即将进入夜晚，请拾荒者尽快返回！‘落雨’即将进入夜晚，请拾荒者尽快返回！”耳机里的语音助手发出了警报，我无法再花时间分心在胡思乱想上，我赶紧背着背上的伤员走向“门”。
“您好，拾荒者0602号，请上交您今天的配给物资，感谢合作，愿人类荣光永存。”在庇护所外，“领航人”组织的管理员继续重复着那些每天都千篇一律的话语，似乎我背上那个昏迷的女孩不存在一样。
我将自己今天所收集的东西和那个死去的男人身上遗弃的装备共同交了上去，根据我对“领航人”的了解，他们只关心你所交上去的东西的价值评估，来源是什么并不关心，也就是说，只要当时没有别的目击证人，我大概率不会被当成恶意杀人而流放出去。
“感谢您的配合，今天您超额完成了任务，我们将为你提供额外的劳务津贴。”出乎意料的，领航人向我敬礼。被这样高地位的人如此看待，我还是第一次，心中甚至有些感恩凯撒所建立的制度。
“好的，这位拾荒者受伤了，我请求城邦为他提供医疗救助服务”我顺势回答道，同时捉摸着该怎么解释她这些骇人的伤痕。
领航人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伤者抬入了庇护所内进行处置。
趁着这个空隙，我终于有机会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由于神秘少女的帮助，我仅仅受了些皮肉伤，但是我摸了摸腰带，却发现那把手枪已经不见踪影。让人烦躁，这可是我探索A级以上花园的核心所在。
“拾荒者0602，请问您确定需要承担拾荒者0110的医疗费用以及赡养费用吗？如果我们没法得到确切的答复，将无法提供及时的医疗救助？”“领航人”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问出了一个我始料未及的问题。
“为什么，你们不应该负责联系她的家人吗，难道你们一大堆人忙了这么久，却连最基本的救人都做不到吗？”今天一天莫名其妙的遭遇让我有些失去冷静，前几秒对着地位比自己高不知道多少级的领航人管理者喊叫起来。
“经过我们严谨的价值评估，我们已经判定出0110小姐即便经过医疗，也很难恢复到一个合格拾荒者的健康水平，何况在你把她带回来之前，她已经连续四天没有上交足够的物资了，如果持续这样，我们将采取对于拾荒者的优化政策。”“领航人”不为所动，继续用着他慢条斯理的语气说道。“置于家人，我们刚才已经联系过了，很遗憾他的家人已经拒绝承担。所以我才问你是否愿意承担她的拾荒配额，这样直到她恢复，我们都会允许她活在庇护所内，我们将像对待其他的拾荒者一样治疗和帮助她。”所谓像对待其他人一样，无非就是给个不会冻死的屋子罢了。
“如果我拒绝，你们会采取什么样的优化政策呢？”话语刚出口，我立刻后悔起来，因为我觉得我会听到一个我绝对不想听到的答案。
“我们会让她待在花园外，一但她补上物资额，她会立刻重新成为我们的一员，遗光绝不会放弃如何追寻人类共同理想的人”领航人继续说道。
“我会承担她的配给，快治疗她”我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愤怒，说到。
“从我个人角度来看，您还很年轻，0602先生”领航人稍稍摘下了他佩戴的头部视觉装置，露出了一双比我想象中要年轻许多的眼睛。似乎是为了拉近与我的交流欲望，他向我展示了他的铭牌，上面写着“弥达斯”几个字。“几个月前我也像您一样，为了生存而活着，可现在我已经成为了领航人，投身于'遗光'于更伟大的事业里，你也应该像我一样，多做一些真正有益于人类的事情。”
“我倒是没想过，对人类有意义的事情是对眼前的弱者见死不救。”我反唇相讥。
“那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聊的了，希望您不会后悔，没有名字的0602先生。”我看不到他的嘴角，但我猜测，他应该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笑容。
在即便这样的末世下，仍然有人出于色欲侵犯弱小的异性，受害者在高举着“公平”与“共存”的城邦中的得不到帮助，就像一颗机器中的一颗齿轮崩坏了，机器运转的轰鸣声瞬间压倒了齿轮绝望的呻吟。
这个世界似乎终于对我露出了真正的獠牙，耳边还在传来电子喇叭中无数次重复的标语，我不仅开始怀疑，那份我们秉信至今，还将延续至末日之战的荣光，真的属于“人类”吗？又或者说，失去了名字的拾荒者吗，早已经不在这个范围内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