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有多久呢?
大概是雾月还是个不太懂事的小孩子的时候。
小时候的雾月是个活泼开朗的男孩子,虽然是贵族出身但是和府邸外面的野猫野狗也玩得很欢,他的父亲,海德维希子爵看在眼里,但对此也并不过多约束。
在他慢慢长大的日子里,他和伊芙尝试着在空旷的院子里种上一些自己喜欢的小植物,虽然外表看上去并不像皇家园艺师做得那么精美绝伦,也不像成熟贵妇人设计的那么有情调,但是还是使小院子增色不少,引来了一些过路的群众。
有些人们对雾月兄妹的"杰作"表示赞赏,有时候还会分给他们一些糖果,给她们一些新的花种,而有的大人则觉得他们只是幼稚的小孩子,笑笑便过,和睦安详,他们两个也还是很欢喜地构筑着属于自己的小幸福。
终于有一天,他们发现院子里来了一条活跃的小狗,他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把这里面的东西看了个遍。
"哥哥,你说小狗会喜欢我们的花园吗?"躲在雾月身后的伊芙有些不安地问道。
"应该会的。"雾月摸摸她的头,"至少他跑到院子里来了。"
说着,两人尝试着去摸了摸那只跑进来的小动物,发现他并不像想象的那么不近人情,他们目送小狗离开,对它到底欣不欣赏自己的小院子这件事并不在意。
毕竟人与动物之间,思维方式还是有点差别。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
花园变得越来越大,来观看的人也越来越多,父亲沫赐对此也感到很高兴,便动用了些小权力进行了些宣传,引来了大批的群众,虽然褒贬不一,但是碍于情面也不好当面批驳这两个小鬼的作品。
毕竟大家都是人,都懂得做人。
在这段时间里,两人过得很快乐,也因为这个小院子认识了不少新的朋友,后来专业的园艺师也来了,他对这个花园大加赞赏,虽然有些缺点还是十分不容易,他为此还写了一段品鉴的文字来激励两人。
"哥哥!"
在某一天的早上,雾月被妹妹的话语吵醒,他疑惑地下了床,被有些激动的妹妹拖着往外走。
"怎么了?"
"你看。"妹妹指向了花园旁边的空地,雾月顺着看着过去。
在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一摊黑漆漆的东西正静静地躺着,散发着臭气,那严重的色差显得无比扎眼,任谁见了都不会觉得好受。
"啊,没事,小狗而已。"雾月无奈地笑着,调整了一下心情,"让女仆来弄掉就好了。"
"嗯……"
在雾月的吩咐下,下人来处理掉了这摊让人不舒服的东西,外人看起来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是这却给妹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在处理完的第二天,情况远远出乎了两人的意料,就像是报复一样,他们默不作声地处理掉的脏东西,现在正成倍地出现在院子里,这一次就连花园都不可避免地被玷污,任性得不讲道理。
妹妹有些生气地哭了,雾月在安抚她的同时,心里也对这只狗产生了怒意。
正当他叫来女仆,想要对这些东西进行清理的时候,那只恶狗出现了,他像是守护着自己的宝贵财产一样挡在那些恶心的东西面前,理直气壮地朝家仆和兄妹狂吠着,没有任何的理性。
"为什么这只狗这么不讲道理。"
雾月生气地骂到。
"因为他就只是一只狗而已。"
他的父亲把手搭在他的肩头,表情淡然地看着那只乱叫的癞皮狗。
"……爸爸,我该怎么做。"雾月也被感染,慢慢冷静了下来,"杀了他会不会太残忍了。"
"你为什么要和低贱的狗斗气,我的好孩子。"沫赐淡淡地笑着,"他可没有什么脑子,你不过是徒增烦恼,你看那些路人对它都是一副厌恶的表情。"
"就算你杀了他,别人也只是觉得他活该而已。"
"谁在意一条疯狗的死活。"
"……"雾月沉默着,看着父亲一脚把疯狗踢远,看着他夹着尾巴逃走的样子,心里显得无比愉悦。
"狗会不会觉得我们高傲不讲理?"
"狗眼看人低,孩子。"
雾月带着受伤的伊芙回了家,写了一个牌子。
——疯狗勿入。
然后挂在了院子的门口。
"他们看不懂的,总会进来的。"父亲淡淡地笑着。
"到时候我来踹他们出去。"雾月也回以微笑,"我的东西,不容他们践踏。"
"当然,好孩子,别想着和疯狗讲什么道理,你只要给他们一脚,赶跑他们,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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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之后。
【泽尔兰歌剧院】
午夜,大剧院外面的告示牌上,赫然写着海德维希公爵的名字。
今天,海德维希公爵的妹妹安洁尔将与他的兄长雾月在台上进行钢琴表演,不少人知道两人的名字,但是并没有听过他们所谓的"古典与流行相结合",也没有领略过他们所谓的"压抑曲调",老观众早早买票来了,其余不少人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也占了个座位要一探究竟。
"感觉怎么样,安洁尔。"
雾月翻看着花时间写好的新曲子,虽然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感想,但是他自己觉得已经挺满意了。
"嗯,还好,"安洁尔没有表情的脸上慢慢浮现了笑意,"兄长大人的曲子,安洁尔都明白,都喜欢。"
"谢谢啦。"雾月欢喜地揉揉她的头,有个能理解欣赏他的人,是最让他高兴的事情。
……
表演正式开始了,雾月与安洁尔开始按照早已经预定好的曲目顺序开始了演奏,由于事先已经努力排练,所以两人都感到十分得心应手。
醉心于自己所喜欢的事情,外围什么都是多余。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少对音乐艺术没有兴趣的人开始打起哈欠,聊起一些不找边际的话题,某些对古典流行有些"独特"见解的大师开始迫不及待地和周围的听众分享他对曲子里的一些"不足"进行评价。
似乎通过这种行为能让他们沾上艺术的光,能增加自己的优越感,让他们自以为比台上的演奏者更胜几筹。
有些实在是不喜欢这种风格的观众早早退场了,有些看着大家都退场了自己也犹豫起来。
在上半场接近尾声的时候,某个人大叫着站了起来,所有人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过去,他一副无法忍受的样子,冲上舞台,指着雾月兄妹大叫着。
"你这弹的什么垃圾,根本不是古典,也不是流行,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混合物,我从开始听到现在,我真的太失望了,你这些和声,旋律,没有一样能让我满意的,这种垃圾表演根本不值得我掏钱!"
雾月和安洁尔停了下来,对视了一眼。
"你来试试?"
"可笑!"他被搭理之后像是更高兴了,慷慨激昂大放厥词,"你们这些高傲自负的东西,每天自吹自擂,动不动就说什么,你来试试,一点也不虚心听取他人意见,只会用自己的长处来为难提建议的人,真是令人恶心。"
"那……门口在那边。"安洁尔指向远处。
"太令人失望了走吧,大家都走吧,这就是乱来,根本不是他们所说的那样!"他振臂高呼着,煽动大家离开座位。
"没能力就请闭嘴离开。"雾月站起来,冷漠地看着他,"今天是我在这里表演,轮不到你来指导我,欣赏我的大有人在,不缺你一个,这里是舞台,但不是给你演马戏的,想耍猴你在街边就可以耍,这里是音乐厅,请好好搞清楚。"
"呸,满嘴高雅,不过就是为自己的小众做掩饰,可悲!你看看那个弹xxx的,还有弹xxxx的,比你粉丝多的多,在这夜郎自大,算什么男人。"
"井底之蛙见识少就当外面的世界只有自己看到的东西。"雾月有些不耐烦,"看见冰山一角就以为那是全部,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聊艺术,受众广与艺术本身没有关系。"
"你就继续为自己的说辞辩护吧,你就是个垃圾,看看走了大半的观众,好好认清现实!"
"……"
"好了,兄长大人,不必要和他聊了。"安洁尔留意到雾月的表情,伸手拉住他。
"胆小鬼,争论不过就说什么不和别人聊,其实就是心虚理亏。"
"够了!门口在那边!"安洁尔比雾月更早地生气起来。
"两个幼稚鬼写的垃圾东西,谁想听啊。"
"留下来的都想。"雾月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虽然知道和这种无赖辩驳没有意义,人总是会为自己找说辞,继续下去只会让自己难受。
但是他还是感到一种不甘,一种挫败与苦闷。
"快滚吧!不听赶紧滚,一点修养都没有,听什么音乐!"
台下有些观众也耐不住气,开始朝他大叫起来。
"闭嘴吧,你们还不是和我一样在这大叫,半斤八两!一群舔狗!"
"滚回你的狗窝去!"
观众呼声越来越大,他知道自己在这里没有优势,冷笑起来,"呵,都是你的人,我走就是了,"
"反正我没买票。"
对方趾高气扬的样子,完全不在乎别人的厌恶与仇视,对它而言有存在感就够了。
"……"
"兄长大人?……"
"抱歉,中场休息吧。"
两人有些落寞地从属于他们的舞台退场,雾月感觉这场演出已经被毁了,他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能力,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在自负,自负是个讨人厌的单词,没有人会喜欢他。
"喝杯水吧,待会……"
看着递到面前的温水,雾月摇摇头,"不,安洁尔,结束了。"
"……"安洁尔也并不高兴,她在一旁坐下,沉默着,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家伙,她只会挑衅人。
"挺好的,我去写点新的东西,那些大家都会高兴接受的流行歌……"雾月惨惨地笑着,表情实在说不上好看。
"……"
"那会是个新的开始,那样我应该不会再为自己的东西没人欣赏而被攻击了。"
"……"安洁尔只会沉默。
"啊,所以我为什么才会写出这样的曲子啊,根本没有人喜欢吧,每天都在浪费时间雕琢和弦曲调附加技巧,还不如简单的好听……"
"……"
"你哑巴了吗?"雾月笑容消失了,看着她,这让她局促不安。
"……没有。"
"是不是你也和他们一样讨厌我?我还以为你是最能了解我的。"
"……"安洁尔只是摇头。
"那我写新曲子没意见吧?"
"……那剩下的……"
"扔吧,反正是没人喜欢的东西。"雾月像是自暴自弃一样把写好的谱子扔在地上。
"……安洁尔喜欢。"
"只要是我的你都喜欢,不是吗。"
"……剩下的听众也喜欢。"
"他们迟早会走光的,只要我一直不返场。"雾月默默叹着气。
"不会的。"
"会的,只要我咕咕咕够久的话,他们总会走的。"
"……"安洁尔站了起来,有些生气,"那这样你从一开始就不该让安洁尔来和你一起举办这场音乐会!"
"……"雾月一时语塞,低着头,"抱歉。"
"果然还是最讨厌你这种人。"
安洁尔冷冷地说着,离开了后台,空荡黑暗的后台里,只剩下雾月一个人坐着,接下来的时间里,他要开始自我溶蚀。
但他最后还是决定返场了,只是他再也没有之前的热情,只是默默地弹完一首接一首的曲子,不断地休息,本来是两段式的音乐会,被他拖了十几段。
有些观众也顺着他,有些则忍受不了他便拂袖而去。他也渐渐麻木,只想早早地结束这一场糟糕的表演。
"我该放弃了。"
终于,他不打算再回去了。
明明接下来才是他一直期待的部分,他最喜欢的部分,但是已经剩下那么零星几个人了。
他们终究会走的。
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
慢慢结束掉这一场表演。
"中间的都删了吧……"
"已经没意义了。"
他说着,把部分撕了下来,但是又不舍得把他揉成团扔掉。
终究是自己的心血。
他把谱子放了回去,不管别人怎么想,这都是他该演奏的本分。
他回到了舞台。
"抱歉,我会让这场音乐会完整地落幕。"
全场几个人只是默默听着,他们早已经成了佛。
雾月看向了躲在角落的安洁尔,对方注意到他的视线,便把手环抱在胸口,撇开了脸。
"包括安可曲,我都会弹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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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声明:
1.以上所有文字均无恶意
2.我一点也不欢拐弯抹角骂人
3.我是个垃圾
4.以上三点都是假话